大理王朝自开国231年,无征战,减税赋,上下齐歌“天佑大理,吾皇英明”。
庆和七年京城上元灯会
长街上,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飘过,一个矮萝卜似的小姑娘正往前跳着。随风颤动的彩色衣裳显示着她的欢乐。
“阿令,你快来,你走的太慢了。”余娉婷跳下长桥最后一级台阶,回身催促婢女。
突然,娉婷停在一摊位前,大眼睛一会儿盯着师父手中的糖人,一会儿瞅瞅阿令,意思无声胜有声。
阿令无奈,认命地掏出荷包,“师傅,来一串。”
阿令衣角被拉扯,小姑娘央求“一串是不是有点少,阿令,你不想吃吗?”
在好吃的上,小姑娘很是贪得无厌,不肯自我约束。
“去挑一串。”阿令整整衣角,想起自己无数次被夺食的经历,再次强调:“只有一串!”
数量不达标的胖兔子糖人很快被啃的瘦骨麒麟,余娉婷安心啃糖人,没注意前方熙攘的人群中突然蹦出的小豆丁。
后面的阿令提醒不及,眼睁睁看着两个萝卜双双倒地。
阿令赶紧上前拉起娉婷,拍去小姑娘身上的尘土。转向对面的萝卜头,正要呵斥。
只听自己蹦起来的萝卜头对娉婷吼,“好你个小丫头,敢撞小爷我!”
阿令一呆,这么厚脸皮的对错不分吗,呵斥卡在喉咙里。
娉婷双手一包,并不理会对面的张牙舞爪,“虽然是你撞了我,但我不跟你计较。”
萝卜头似是自知理亏便,瘪瘪嘴,转身走了。
娉婷摇摇头,继续舔着糖人往前走。
阿令也是无奈。
长街上的人群浩浩荡荡,各家的姑娘小伙围着花灯转。
忽的听到倏地一声,是大朵的烟花,燃着绚丽的颜色,彰显着皇家的富贵,在夜空的一角炸开,一声接着一声,一朵接着一朵。
街上的人流停滞,浩荡的人群纷纷抬头,驻足观赏。
此时,与臃肿的人数极不相符的是安静的人声。似乎每个人都沉醉这绚烂的烟火里。
过了一会,人流又开始了缓缓的移动,喧闹的气氛却仍旧没漫入人群。
这其中,那一点炸动,一点喧吵,更为放大。
“站住,你别跑!”有人在追一个小孩。
小孩跑的踉跄,跑了好久的样子,累的厉害,仍旧在拨弄着自己的小短腿,上气不接下气。
娉婷定睛一看,两三个大人正追着一个小孩子跑,那大人衣着不菲。娉婷脑子里顿时炸起平常母亲的告诫与恐吓,乱跑的小孩会被偷走卖掉。
娉婷的一腔正气立马找到了宣泄口,她决定大展神威,救下那孩子。
她号召阿令俯下身,在她耳边一顿吩咐,开始营救。
阿令用崇拜的目光注视着她的小主人,深感自己任务的正义,怀着救世之心点头承诺。
一大一小两人都冲了出去,奔着同一方向的不同人物。
阿令的出其不意让两个不怀好意的人紧急刹住脚,但已然是来不及,三个人一起倒地。
那两人着急站起,便要继续追。
阿令坐在地上,一手一个拽住,放开嗓子嚎,“哎呦呦没天理啊,撞了人就想溜之大吉,这什么人呐!”
看那俩人着急挣脱,阿令继续“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千万要给弱女子做主啊。”
三三两两的人围了上来,阿令再接再厉,人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有看好戏者,也有正义的化身。
一番纠缠。
那边娉婷从侧面窜出,拉起小孩的手开始发挥自己熟知地形的优势,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
娉婷终于驻了脚,回头看看那小孩,竟是不久前的冤家萝卜头。
萝卜头正挂着一脸懵的表情。
娉婷当然不是不讲理的人,于是解释“我看到有人在追你,这个地方他们不会找来的,你放心!”
萝卜头一脸的不可思议,张嘴想辩驳,想到了什么,又改口到“那……谢谢了。”有气无力。
不一会,阿令便追过来了,她也吃惊地认出了萝卜头。
娉婷领着阿令转身要走。
身后的萝卜头踟蹰道:“这块我不熟悉……”
娉婷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怎么会听不出这话的弦外之音。
姑娘好似看出了男生粉红脸庞下的不好意思,她点点头,“那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萝卜头梗着脖子,“是你邀请我的!”
娉婷从善如流,“是的呢,那走吧。”
阿令无奈。
烟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寂静下去,长街人流涌动,熙熙攘攘。
前面两个萝卜头蹦蹦跳跳,围着花灯转,对着各种小吃一通大包大揽,满意地咯咯咯。
不知何时,歧语都不见,竟是一派融融,以及那年少又轻狂,张扬不自知的笑。
两个小萝卜蹦蹦跳跳过喧嚣与吵闹,不自觉到了城中河边,河水荡荡悠悠,送美丽的彩灯划过。
夜晚的河边安安静静,水上的灯里小火苗闪闪烁烁,三三两两的人在河岸半蹲,美好的思念与祈愿都融进把花灯推入河中的柔力。
“河灯……”小姑娘露出垂涎的目光,连带着话语都有了那味儿。
一行三人不约而同地摆起头来,为寻找河灯的采买处。
距河岸小小的一段距离外,有一摊位,刚巧能让人看清卖的是河灯。摊主并未吆喝,也并未悬挂夺目的彩灯笼,因此来时三个人的眼睛都没注意着它。
“那儿!”夜色中伴着满心的寻觅,没人注意到是谁先发现了摊位,得知后都急匆匆跑到跟前去。
娉婷和萝卜头满怀欣喜地挑好中意的河灯,问过价钱,阿令掏出荷包准备付账。
娉婷在等阿令,阿令付完钱后她就可以抱着河灯跑到岸边,但是她没看到阿令伸出拿着银两的手,只听到阿令极小的声音。
那声音凑到娉婷耳朵里,温暖的哈气在寒冷的冬日挠着她的耳朵,“钱不够了……”
娉婷吐出一口气,把已抱在怀里的河灯捧出放回摊位,又把萝卜头胸前的灯也拿着放了回去。
在萝卜头目瞪口呆满脸震惊的表情下,娉婷小声地说:“我们不买了。”她对摊主说。
娉婷转身往回走,萝卜头囔囔:“为啥不买?”
“因为没钱。”娉婷回。
“因为钱全给你们买吃食了。”阿令补充。
“我有钱啊!”萝卜头又嚷嚷。
“真的?”
萝卜头开始搜自己的身,搜了好长时间,最后只扯出一枚玉佩,原是系在身上的。
“这不行,这玉佩想必是你家的,拿它换玩意儿想必会被大人责骂。”娉婷皱着眉头道。
“喂!”身后的摊主不轻不重喝一声,“河灯拿着吧,不收你们钱了。”
萝卜头在扭捏,觉得受之有愧,身边的娉婷一个箭步冲回去,把两盏河灯揽入怀中,“师傅是个大大的好人。”
摊主笑眯眯的。
河灯被手指退下水,太轻了,因为没带思念与祈愿,还没飘远,竟翻了跟头。
“哈哈哈哈。”旁边的小萝卜注意到娉婷的灯,一点都不厚道地大笑。
然后,萝卜头的河灯也顺理成章惨烈牺牲,当是给娉婷沉水的灯作了祭品。
萝卜哇哇大叫,娉婷哈哈大笑。
“小姐,时候不早,该回了。”阿令作为一个准时钟,出声提醒。
娉婷与阿令将萝卜头送回初遇的地方,再三确定“在这你能找到回家的路了吧?”
萝卜头不屑撇嘴,最后实在不耐烦,大声回答:“当!然!能!”
“哦,那就好。”娉婷拍拍小手,“那我和阿令就走的放心了。”
小姑娘背着手往前走,突然又立定松开装模作样的手,回头大声喊:“注意安全!”
喊声穿过依旧熙攘却明显比方才少许的人群。
小姑娘走远了,淹没在了深夜不太浓稠的人流中。
“主子……”幽幽的声音飘进萝卜头的耳朵,他背上乍起几根汗毛。
“你……你怎么在这?”萝卜头略显僵硬地转头,正是先前在街上追他的男人。
“奴才怕娘娘责罚,不敢擅自回宫,于是在这守株待爷。”男人微微俯身。
“本皇子……这……这就回宫……”萝卜头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理不直气不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