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罗考特大洲东岸偏南,中部贸易城邦,兰彻斯特城市区。
一如所有光鲜亮丽的东西都有阴暗之处。
贸易城邦,这个占据了大洲上最肥饶的一片地域,收纳着全世界金钱财富超过一半的地方。同样有着她最臭名昭著也同样是极为暴利的产业——种族贸易。
在这里的贸易市场上,你能见到世界上存在的绝大部分种族——地上的飞禽走兽、海中的游鱼浮虫。而诸如亚人类、森人、半身人,甚至法罗考特大洲上已经绝迹的人马族、鸟人族,这些人形的智慧种族更是最抢手的硬通货。
这些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生命,又或者是被雇佣兵和强盗掠来用以卖出换取财富的“商品”。他们有的明码标价,有的作为珍惜货物等待着买家们竞价争抢。
只要你是贸易城邦的合法居民或贵重来宾,无论是什么价位,都可以买到对应的商品。
这几天恰巧是特殊的日子。
作为在贸易城邦中相对靠南的城区,兰彻斯特的冬日冷到能刺痛人的骨头,所以在冬日真正来临之前,倾销大部分的商品是必要的。因为等到了来年开春之后,这些过冬的商品绝对熬不过近三个月的严寒。
毕竟对于商人们来说,再低价地出售也比烂在手里要好的多。
那么为什么不给这些商品供暖?想都不要想。即使他们卖出五倍的价格都顶不上一整个冬天的开销,再者说,谁又会想到为廉价的物品供暖呢?
而为了促进销量,增加人流量的手段也必不可少,那些一整年都不会出现的“顶尖商品”在这几天里会逐个进行拍卖。来自各地的富商大贾们带着整车的财富身家摩拳擦掌,意图将最心仪的玩具收入囊中。
穿着昂贵又张扬的服饰的富人们乘着宽敞华丽的座驾从兰彻斯特的主干道缓缓驶入;窗帘紧闭、装饰收敛的马车载着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贵族们从窄道悄然抵达;裹着厚衣的平常人踩着青苔石的街道拥挤着来到。
即将举行拍卖的典雅会场中不多时便有了不少买家与凑热闹的观众,甚至有人奔走着贩售吃食,就宛若一场盛大的歌剧表演。
——这是一场身处于繁荣里的人们的狂欢,兰彻斯特区冬日前的“狂欢日”。
与外面嘈杂的会场相对的,是会场后一间间用来关押拍品和卖品的仓库。
在仓库里,扑鼻而来的来自排泄物和尸体的腐臭让人无法久留。仓库的顶棚遮住了太阳,从门缝墙缝间透进来的光线投出了一块块阴影。
“你看什么看?!小心我挖烂你的眼睛!”
昏暗环境下,大小参差不齐的金属笼具,来回巡视着检查商品情况的仓管,时不时传出的他们充满不耐烦和不屑意味的唾骂声。
在笼中的是一双双绝望而无神的双眼,眼神的主人大多身形消瘦、皮肤粗糙,有些身上还留有鞭打的印记。他们蜷缩着、佝偻着,甚至匍匐着,口中发出嗡鸣般的呻吟声……
——一群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商品。
仓库漆黑的角落里,泥土地面开始渗出像油像泥水的粘稠液体,“噗噗”地冒着泡。
“无论见过多少次,还是令人作呕。”这些粘液在看不见的阴影中逐渐膨胀、扭曲,最后竟勾勒成两团人形,发出声音的是其中一个。
正在查看笼具锁扣的仓管听见声音转头看来:“什么人?”
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一道寒芒刹那间没入了这个健壮的仓管脖子中。
同时另一个人形也说话了,声音里满是愤慨:“种族贸易?呸!肮脏的勾当!”
随着仓管双手捂着喉咙挣扎着倒下,口中渗出“嗬嗬”的声音,眼中满是惊恐,很快就没了声息。
角落中两道人形黑影走了出来,在细微光线照射下,可以看见二人体态消瘦但是挺拔,身披巨大的带帽斗篷,其中一人取出一小瓶液体在仓管尸体上浇下。
在“滋滋”的腐蚀声下,一个不久前还摆着一副高高在上嘴脸的人在顷刻间,连同他的随身物品一起,化为了一滩黑水。
“我有一个问题。”另一人指着这滩黑水,“你把他浇了……牢笼的钥匙怎么办?”
“……”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无所谓了。反正等‘海笛’的消息,然后把笼子都劈开就行了。”他挠了挠头,语气略微有些僵硬。
另一人听见这句话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再关注这一点小插曲,两人扭过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仓库的墙壁,直直地望向兰彻斯特区的正中央。
在那里,有一座从地面直插向云端,比周围的建筑群高出数倍的高塔。
高塔作为兰彻斯特区的中心管理区域,整个兰彻斯特的贸易管理层都在这办公。
塔的最高层属于这里的最高管理者,贸易城邦其中一位城主,天底下最富有的人之一,伊尔.兰彻斯特。这位从雇佣兵起家的城主花费了近一半的人生,坐上了这个无数人只能仰望的位置。
现在,从塔顶的办公室内俯瞰整个兰彻斯特区是他最大的爱好,他也几乎从不离开塔顶。但每年“狂欢日”的第一天,作为惯例,他需要前往拍卖会场完成整个拍卖会的开幕式。
不过这一次,有人并不想让他如愿——
在处理完贸易相关的纸质提案之后,这位城主正整理着华美服饰,准备下楼前往会场。
可就在一刹那间,来自曾经作为雇佣兵的本能让他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陡然间,他心头警铃大作,迫使着他飞速抽身后退。
退后的步伐救了他的命,匕首泛出的冷光就这样擦着他的鼻尖划过。
但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纤丝水线又笔直地射穿了他的右肩。
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的城主顾不得右肩的疼痛,“唰”地抽出佩剑架起防御姿势。
“早就听闻伊尔.兰彻斯特武力卓绝,光看反应确实不赖~”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语气轻快。
“刚刚那一下能杀了我吧?为什么留手?”城主伊尔脸色凝重,那道不知来由的线状攻击如果射向他的心脏,他现在没有活着的可能。
“城主是个聪明人。我确实不想杀你,那是因为你活着比死了有用。而我来这里,是因为今天的拍卖会,我不希望你到场。”他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眼神却一直凝视着城主。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回答我,你是什么人?又或者,你是谁的人?”听清对方来意的伊尔无奈地收回了佩剑,眼前的人能轻易取走自己的性命,与其继续保持无用功的谨慎,倒不如放松一些。
“……”
“好吧,你没理由告诉我这些。”意识到自己没机会脱离眼前的男子,伊尔找了个沙发悠悠坐下,“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你如何绕过塔底的侍卫和防护术式悄无声息的来到塔顶?”
“这座塔的警戒措施对我而言如同虚设。”对方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缓慢地抬起了一只手,以掌作刀在空气中一划。
伊尔原本好奇的目光在下一刻马上就转变成了惊骇,他办公室的墙壁赫然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磅礴的冲击力径直将整面墙壁向外轰出。
石砖在同一时间崩裂的声音震动着他的耳膜,半空中呼啸的风从破口中争先恐后地挤出房间,卷走了大量办公文件,而后又汹涌地倒灌回来。
而造成这一切的男子却只是屈指弹了两下匕首,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风衣在涌动的风中猎猎作响。
“好了,我们两人便在这里,静候好戏的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