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沉默了一会,“三嫂,俺们以后也该和你们一样了,这次明远哥带钱回去买田,就是打算送大姐夫家十亩田,这些年俺家的田都是大姐夫照顾的,算是俺们答谢他的报酬。”
“你们给莲慧家十亩地,你三哥知道吗?”水清扭头问莲花,她家的田也是莲慧家看的,没道理一家给东西了,另外一家一毛不拔的。
“知道,这还是爹走的那天早上临时决定的,钱都让爹带回去看着分配买了,”莲慧给了一个别操心的表情。
水清释然的点点头,跟莲花出来锁好门吃饭去了。
堂屋已经喝的热火朝天了,偏屋里翠红一个人抱着碗在吃饭。
“慢待你了翠红,”莲花歉意的看着月辉媳妇笑道。
“老姑你这话说的,俺觉得这样吃饭很自在,”翠红说完龇牙回笑
水清也盛了一碗饭坐在翠红身边,“去丰安庄生活习惯吗?”
翠红抬头对水清贴心的说道,“习惯的三婶,姑姐嫂子她们都很照顾俺,对了老姑三婶,俺们有自己的房子了,俺小叔子也离俺们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俺婆婆以后会跟着俺们住到老。”
“是吗?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呀!那要不给你娘和兄长也挪过去?”莲花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她嫂子。
翠红摇摇头不赞同,“俺们那干净的房子还是大姑父和周爷爷出面才弄到的,村里的房子根本就不够分,里正还说不给外人进去弄房子了,俺娘她们在阳坡村落户扎根好的很。”
“红子这话真没说错!你别看在丰安庄给你们分房子了,那是因为你爷之前给村里默默做了好些事,还有辉子兄弟俩为村里出过血汗的,不然喊破天你们都弄不到房子呢!”莲花接过翠红的话,给了一个你明白就好的眼神。
“月辉跟俺小叔子也是这么说的,还说这两座房子,算是把俺爷给里正的情分用了一半,还有老姑,俺公公还活着,”翠红提到自己公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那他可真能活!年轻力壮的都能饿死了,他病歪歪的咋没事呢?”莲花没好气的好奇道。
翠红脸色更古怪了,“俺公爹来村里让俺姑姐养老,被月辉给送走了,他……他咋不来让月辉兄弟给他养老呀?”养老的事不都是儿子吗?没道理两个儿子都成人了,还死皮赖脸的非让闺女养老呀?
“哼,他敢有脸来呢!兵乱的第一年他自己做了啥他忘了?”莲花一脸愤然的咽下了话。
“你公公把你婆婆和辉子兄弟赶出村了,他则跟一个宋寡妇粘连在了一起,那休书如今还在你姑姐手里呢!”水清尴尬的给一脸茫然的翠红解释道。
本来这事吧不该她们外人说的,想是月兰被她老子磨缠的很了,不然月辉能妥协的把人送回去养着?
翠红闻言一脸的震惊,怪不得姑姐气的要死要活的!不过她姑姐那人就得公爹治她,话是在心里默默想的,没敢在脸上表现出来。
偏屋吃完晚饭收拾好,莲花把翠红安排去屋睡觉,剩下姑嫂俩人,又把下学堂的孩子们收拾好,看着吃完饭进屋温书了,俩人才去堂屋看吃饭的情况。
堂屋的酒正在喝的尽兴处呢!俩人进来刚好听到丰安庄烧房子的事。
“那些人把村里的房子点了,那田里的粮食他们没动手吗?”莲花还不知道丰安庄的情况,月辉他们来了她一直忙的没闲下来。
“动手了老姑,前街那边的田里粮食几乎都没了,就后窝子的田有粮食,还是因为墙挡着他们过不去才没动手割,也估计以为是别的庄子的粮食,”月辉说完一脸的后悔沮丧,唉!自己回去迟了,要不凭他的本事咋的也能割两袋粮回来。
水清看了忍不住笑,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的,就看见粮食被别人白偷了眼馋,怎么就忘了逃命时候的慌张呢?
“那村里人回去了能愿意吗?那可事要到手的粮食呀!”莲花也是一脸心痛的滋味。
“不愿意又能咋的呀?村里人回来哭天抢地的除了骂人,也没别的找粮食办法呀!好在里正通知每家每户的时候,多嘴说了一句,眼下逃命要紧,粮食东西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就给找个地方埋起来,以后回来了粮食东西不还是接着用吗?别舍命不舍东西的,你好家伙!带老多东西那能跑掉?”
没想到被里正一语道中了!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另外挖地洞藏了点粮食起来,这不通知回来就吃上了吗!里正原本也是怕村里人动静太大惊动了杨府人,谁知歪打正着让他捡了个好,庄里如今回来的人,没有一个不对里正家感恩戴德的!”月辉红着脸说村里的事情。
“那烧了的房子……”
“烧房子的事没法去计较了,郭四子放下酒碗无奈的吁了一口气,打断了莲花的话,“里正说要想好好的活着,什么田地、粮食、房子这事就算是过去了,以后该怎么生活过日子,还跟以前一样不变。”
“其他村民同意了?”莲花睁圆了眼睛问。
郭四子无奈的摊手道,“不同意也没办法呀!俺们还能拧的过人家大将军?不过里正承诺了,会把杨府田里剩余没被割完的粮食,统一收上来分给村里人吃。”
“杨府一个活人都没有了?”水清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反正俺们回去的时候,杨府的房子几乎都不成样子了,三嫂你想,俺们是第一批接到通知回去的人,回村里当天就俺们这几个人走动,当天晚上才陆陆续续又回来了几家人,俺们这些最先回去的人都没看到杨府人,说明村里是真的没有杨府人了。”
“俺们回去的第五天,官府拿了通告去里正家,说杨府的田地让村里都给卖了,要是杨府还有人在,那田地官府能让给卖了?”郭四子皱眉想了一下,村里村外别说人了,连个地上爬的长虫都没有。
“藏在大塘坡的人也说杨府没人了,还说大火过后,杨府被官兵清理了好几天,有人也不可能……月辉脸上闪过不忍的表情。。
莲花听完脸上都是惊怕,想想丰安庄的杨府多风光厉害呀!咋说没了就没了呢?
“这事就此打住别说了,丰安庄的杨府没了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杨府人了,也别说村里有幸存的人,免得给别人招惹祸灾来,”水清敛了情绪低声交代了一句。
“行,从此以后俺们都不提这事了,来喝酒三哥姐夫,”李明远拿起倒满的酒碗举着,四人美美的又喝了起来。
水清看他们喝酒还要好半天,打了一声招呼回家睡觉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了一阵凉气,翻身裹紧被子一觉睡到大天亮。
早上起来洗簌好,去看月辉小两口的情况,结果两人已经出城回阳坡村了,“他们回去给准备东西了吗?”水清开口问莲花。
“放心吧三嫂!我能傻的不给准备吗?我给翠红舀了半袋瓜子,花生给的不是很多,辉子自己还给他岳母带了两袋番薯、一袋毛芋头、一袋粗米,眼下这都是很了不得的东西了,”莲花笑着回答道。
水清听了也笑,“下午大妹婿回去,我打算让他带两袋花生两袋瓜子回去,那边忙了半天一个都没吃上,怪不好意思的,剩下的花生我自己留一袋子,其他的都给你们炒油去。”
“不用了给了三嫂,明远哥说花生出油没有云菜油多,也没云菜油香,打算以后都用菜籽油做辣鱼了,花生成本怪高的不划算,”莲花精细的给她嫂子算了一下成本。
“可以呀花儿!现在算账本本清,”水清笑意打趣莲花。
“那是,经过今年的辣鱼手撕鱼生意,俺们必须得学会省成本,”莲花得意的扬起脑袋说道。
姑嫂俩人在屋里笑闹了好半天,“既然你不要了,我就给他们带回去四袋子,那边的人口多,这些东西在乡下过年还是好东西的,”水清开口细声征求莲花的意见。
“行的三嫂,既然你带了几袋子回去,俺家的我就不带了,我让明远哥给码头的人分分,毕竟把码头关系搞好点,来年俺们两家还需要那些人帮忙的,”莲花是没有任何的建议。
“你家的够分吗?”水清不放心的又问。
“够的,俺家这次送来十几袋子呢!”莲花笑着拍拍身后的袋子回道。
水清一听够了,回家让周兴平把该带的东西都搬出来放好,然后俩人背筐出来买东西。
“现在肉死贵的买了不划算,”周兴平嘟囔着不愿意买肉。
水清侧头看着他笑,“兴平,我们两个现在是双拳难敌四手,泥鳅兄妹们还没长大成人,咱们花点小钱,维护好家里亲情关系是很有必要的,就算是泥鳅他们长大了,这些关系也都是有必要走下去的。”
“别忘了杨府当时为什么让我们种粮食?还不是东头不亮西头亮!别的地方都种不出粮食了,只有丰安庄还有一片净土,这个时候杨府跟他的兄弟们便是守望相助的活着,虽说后来杨府遭大难了,可是谁敢打保票他们没偷偷的走?毕竟杨府可不是只有丰安庄一处房子。”
周兴平沉默的看水清,“你是说杨府……?”
水清抬头看着晴朗的阳光,“如果我是他们老爷,又知道杨府必死无疑了,我定然会借着村民出逃的借口,把家里的孩子送走安置了,不然他们为什么砌墙出来?”
“不是说为了防止村民……”
“你信吗?那个时候村里还有几户人家在呀?不是都拘在了杨府吗?既然拘了又砌这墙干吗用?”水清脸上多了些浅淡的笑意。
“有时候钱多的时候花点维护下关系,等到需要的时候自然就回报给我们了,至少周家现在对外除了他爷,你便是他们几个的长辈,你做的不吝啬他们也能看出来,等以后我们老了泥鳅能撑事了。”
“他们自然就会围着泥鳅向外盘延开,那时候你又能打保票泥鳅用不上他们吗?别忘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现在我们不缺这三二两的钱,花也都花在明面的,为何不做这个宽厚人呢?”水
周兴平静静的看着妻子,水清脸上的笑容凉薄又完美。
“你的两个兄长要是个好的,你爹何必这么大年纪了还拼命打鱼挣钱?他就是觉得家里能主事的孩子太少了,所以拼命挣钱维护平衡夏生兄弟们之间的关系。”
“你不让自己成长起来,总不能一直指望明远来给你当这个大家长吧?他现在正在努力的处理码头的人际关系,将来家里兄弟多不多的都不害怕。”
“而郭妹夫那边一直在紧着月辉兄弟亲,郭家的人丁也不多,辉子兄弟与郭家又连着亲,郭妹婿心里明白,作为女婿是不能过多的插手岳家的事,他跟明远都尽量给你打外围,做做农事人际关系什么的是没问题。”
“周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起来,以后他爷不在了,家里主事的还得是你,你得学会眼光放长远点,眼睛里别只看到三瓜两枣的,”水清跟周兴平成亲十几年了,从未直面教过他什么人生大道理,因为她心里一直认为,世上的道理有很多,过日子掌控自己就是最大的道理。
“俺明白了,”周兴平闷闷的回道。
“真懂了?”水清忍不住取笑他。
“兴平,你现在所处的环境跟我以前不一样,我们那儿挣钱起步的时候,也需要兄弟姐妹的帮忙,不过等真的挣到钱了,兄弟姐妹们会因为分的不均匀红了脸薄了情。”
“可咱的泥鳅就不一样了,这是以父母兄长为尊的孝道时代,所以不怕薄了兄弟情分,他们都很听话又以家族为重,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家族繁衍的时候分崩离析。”
周兴平不解的看着水清,他脸上都是懵懂和茫然,“水家湖跟俺们月湖庄不一样吗?”
“不一样呀!水家湖出了多少读书人多少官呀!今年来府城到处都是空庄子,你问问明远水家湖才空了几户人家?”
周兴平凝重的点点头,“俺真的明白了!”
水清闻言笑晓得他并不明白,大概以后年纪大了,躺床上了或许才能悟出来。
俩人走到周兴平熟悉的肉摊子跟前,讨价还价的买了一头猪肉,花了三两半让送家里去留着带走。
然后又去买了不少鞭炮门联啥的带着,汾阳城经过几个月的适应,已经像繁华的经济复苏了,人来人往的路上好不热闹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