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我爹让带回来的?”石头进来帮着舀花生分辣鱼和肉肠,看着一地的东西不由得惊讶起来。
“除了你爹,还有谁这么舍得给俺们东西?你大姑父跟你爷还在西屋剁肉呢!你来了正好把你的东西都拿回去,”周母从怀里掏出锁片递给三孙子。
月兰跟在后面走进来,看着一地的东西眼睛都直了,眼不错的盯着老太太分东西,余光还一直看向西屋的动静。
“兰子来了省的我给你送了,你先送回去一趟吧!”莲慧把分好的花生瓜子放月兰手里,你送回家放好了就过来拿肉。”
“还分肉呀?”石头抱着布回头问他大姑。
“带回来就是让分的,俺们还能自己吃一条猪呀?”周母闻言抬头笑骂孙子。
三个孙子过来陆续拎完自己的东西,都齐齐的去了西屋帮忙剁肉。
“辉子的你们拎走,”周父拿了三块肉递给月辉。
“太多了周爷爷,还有这么多家要分呢……”
“我心里算好了,你们一家给三块肉,他们每人一家两块肉,你成山姐夫那边一块肉,草沫子过完年要是回来了就给她两块肉,不回来就算了,周父说完又继续低头划肉。
“你爷分好的拿去吧!”郭四子起身把肉拎给月辉让送回去。
“夏生你们兄弟每人拎两块走,”周父指了指堆好的肉说道。
“爷,俺们拎走了你这也没啥了呀?”夏生看了看挂钩上的肉皱眉。
“这一半给你大姑父砍两块肉,剩下的剁出来三块带絮子沫子分,其他的零碎就俺们老的自己留着了,过年一大家子得吃一大块肉,正月再吃两块就差不多了,”周父神色平淡的解释道剩下的肉怎么分。
夏生兄弟闻言张了张嘴低头拎肉走了。
“四子天色不早了,你拎着肉跟慧子也回去吧!大宝兄妹三个在家我不放心,”周父弯身拎了两块大肉给女婿。
“爹,俺家哪能要这么多?俺这两块一拎走你这也就没肉……”
听你爹的安排吧!大宝小宝叶子都是半大的孩子了,拎一块肉回去也不解馋,俺们老的再能吃也吃不了多少,”周母被女儿扶着走进来说道。
“行了就这么地吧!把肉和花生瓜子带着回去,”周父笑呵呵的让女婿闺女走。
闺女两口子走了片刻钟,石头带着肉又悄悄的送回来了,“爷,你那剁完没肉了,我的不要了,留着正月妹妹来了给她带走吧!”
周母闻言侧头看了一眼老伴,眼里闪过欲言又止的神色。
周父忙碌的手顿了顿,“别想着你妹了,她……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怎么了?妹妹出什么事了?”石头急声问道,一听妹妹不会回来了,石头的第一反应妹妹出事了。
“出事的不是你妹妹,是裘家另外一房人家,她跟你妹婿被亲公婆给过继出去了,他们也跟着搬离了石桥村,过继他们那一房的家里状况不错。”
“因为这次灾荒家里死的就剩一个孤老头了,过继他们也是为了香火和养老,你妹妹小两口不会吃亏的,沫子大概是不会回来了,”周父没什么情绪的告诉孙子。
石头听完默默的看着他爷,眼底闪过无数的思绪一时没了话。
“你别怪你爷心狠,他一回来就去打听沫子的情况了,结果你妹妹一点口信都不捎回来,这就是对准了不跟娘家走动的,她做小的心狠就别怪俺们做老的不念情,”周母脸上多了一抹冷漠和生硬。
“回去吧!”周父抽了一口烟对孙子挥手道。
石头低沉的拎着肉回家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和难受。
老两口相对看了一眼,“沫子这是怨俺们呢!”周父眼里的疲惫在无人的地方尤其明显。
“怨就怨,俺们可没有任何的亏欠她,丫头家在娘家随吃随喝随穿的,嫁人前闯那么大的祸,俺们也都吞下咽下了,嫁的人家也是选了又选的,她还想要俺们怎么样呀?把心肝都摘了给她吃?”
“俺晓得她心里埋怨什么,她想跟她大姑比较呢!她大姑在家打鱼晒网种辣子,得了东西带去也是她应得的,她在家干什么了?”
“老三两口子带回来的吃食,除了她自己连吃带扔外,絮子看见过手指大一点了吗?她自己的亲兄弟勉强吃两口,她都眼泪汪汪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这个家对她够情分的了,”周母起身抹了抹眼泪去锅屋做饭了。
周父一个人抽着烟杆子,看着漆黑的夜空没话,沟壑的脸上都是枯寞。
“老头子吃饭了,”周母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端了一碗炖烂的肉,还有两碗黑米饭来到小屋放下。
“怎么今晚就做肉了?”周父抬头问老伴。
“家家户户都分到了肉,我捡了一块小的拿出来烧,之前没吃的紧着他们吃,现在有了俺们自己不能吃了吗?”周母语气很呛的质问老伴。
周父闻言笑看老伴半白的头发道,“今年过年你别动手做饭了,都交给她们三个妯娌忙活去,娶孙媳妇回来不是当祖宗供着的,天天闲着把人心都闲出事来了。”
“知道了,”周母端碗泡了一点肉汤很香的吃起来。
……
李明远家的辣鱼在过年的前四天停手了,当天夜里瑞昌的伙计带船过来把鱼装走,家里打扫了一下卫生,才开始上街采买一些基本的年货。
“爹我们书馆放假了,你啥时候带我们去芦苇荡套水鸭子呢?”泥鳅晚上回来兴奋的问他爹。
“明天一早赶马车回去套,正好过年可以吃上新鲜的,”周兴平看快赶上有他高的儿子了,眼底的疼爱怎么也遮不住。
“我爹真好!”三个孩子高兴的异口同声的拍马屁。
水清坐在火炉边缝补皮袄听了笑,她这几天没事就去街上铺子闲逛,还真让她淘了不少皮块子回来,早晚没事就给赶做出来穿。
晚饭吃完早早的睡下,第二天早上醒来屋里已经空空的了,出来洗漱好吃完早饭,进屋把发好的麦芽拿出来洗干净。
又蒸了一大锅番薯捣碎搅均匀,这一切做完已经是下午了,随便垫巴了两口,舀了不少面出来和好,还端出一盆切好的番薯片子,倒满大半锅菜籽油烧开,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年货炸东西。
她一个人忙上忙下忙活到半夜才好,看看屋外的呼啸的寒风,心道爷四个肯定留在了李家湖过夜。
厨房忙结束进屋倒床睡了过来,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的日上三竿了,中午又是随便兑付一口饭,下午把发酵好的番薯泥舀出来熬成糖,花生碎和炒米倒进去不停的翻炒出来。
之前在丰安庄做点吃的,都是半夜偷偷摸摸的做,今年不用怕这怕那了,水清是甩开膀子连做了五六锅的番薯糖。
“好香呀!娘,我们回来了!”稻香娇俏的声音传进来,而后像个小莽牛一样冲进来抱住水清。
“逮到野鸭子了吗?”水清任由闺女抱着她。
“逮到了,爹爹跟小姑父在拴马车,大哥二哥跟毛鱼哥哥去关鸭子了,”稻香放开她娘嘴馋的看着锅。
“你小姑父也去?”水清说话间还把闺女头上的帽子拿下来放好,身上老厚的皮棉袄也给脱了,屋里有火盆烤火,可以不用穿的很厚很笨重,穿的太厚了容易感冒。
“去了,小姑父跟爹还给家里的门贴上了对联,窗户上也贴了窗花,走的时候还给放了炮仗,”稻香像个耳报神似的,把这两天看的竹筒倒豆的学了一遍。
水清闻言笑从锅里盛出炒好的米糖,压好后切了一小盘拿给闺女,“端去跟哥哥们一起吃。”
稻香乐不可支的端着盘子跑出去了,晚饭水清用糖锅熬了半锅稀饭,又把炸的饺子油条加热端去吃饭屋里。
“怎么现在处理它呀?”水清端饭经过院子看周兴平在角落洗鸭子,头上淋了不少雪花片子。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不给弄出来过年那天吃不上,”周兴平说着话拎着好几只鸭子放到廊檐下,舀水洗干净手进屋烤了一会火。
“还要买肉回来吗?”周兴平突然想起来中午回来路过肉摊子,好像看见有肉卖了。
“不买了吧!今年肉少还贵,之前买的那些够吃了,不够还有灌肉肠剩下腌起来的咸肉,过完年你看看哪里有没有卖猪崽和鸡的,一个家缺了这些牲口没了活泛气,”水清眨巴了下眼睛,觉得不能铺张浪费了。
“买猪仔怕是有点难,过完年我去打听打听,”周兴平洗完手进屋喊孩子出来吃饭。
“毛鱼麻虾也在呀!你们愿意在这吃甜稀饭吗?”水清看屋里呼啦啦的出来好几个孩子,跑最后的麻虾脸上还冻皲了。
“俺们愿意吃糖稀饭舅妈,”毛鱼笑嘻嘻的带着弟弟坐下。
水清给兄弟俩人盛了大半碗放过去,又给夹了炸饺子,几个孩子从小到大都喜欢吃带馅的东西,“我忘了锅里还煮了水鸭蛋,”她看周兴平端来一盘酱菜,还有一盘咸骨头的时候想起来了。
“娘我去端,”泥鳅起身飞快的跑去了厨房,再来的时候,手里端了满满一碗煮好的鸭蛋。
“娘你这是什么时候腌的呀?你不是一直都在府城弄鱼泡吗?”甜瓜拿起鸭蛋好奇的看着他娘。
“你爹在家腌的,你大哥吃稀饭的时候喜欢配它,我就煮了几个出来尝尝腌透了没,”水清说着还给麻虾剥了一个。
这孩子小又憨,夹起剥好的咸鸭蛋咬了一半,齁咸的连连喝了好几口甜稀饭。
“舅妈有点咸了,”麻虾放下碗泪眼朦胧的看着水清说道。
“你傻呀!你三舅舅腌的咸蛋能不咸吗!快给麻虾拿点糖片过来冲冲,冲好了才能吃炸饺子,”水清无语的看着这个憨瓜。
周兴平忍着笑意,给端了半碗糖片来,桌上其他几个孩子不管不顾的笑成了一团。
晚饭吃完水清给稻香和麻虾舀了温水洗漱,又给麻虾抹了点獾子油在脸上,油还是去丰安庄逮獾子回来熬的,用的机会除了冬天也就没多的用处了,“兴平,你送毛鱼兄弟回去的时候,把獾子油带过去给莲花用,我看麻虾脸上有点冻伤了。”
周兴平蹲下仔细看着孩子的脸,是出现了不少红红的裂口子,“知道了。”
泥鳅跟弟弟洗漱好没有马上睡觉,端了一个火盆去自己屋里温了一会书。
屋里几个孩子打发了,水清坐在灯下擀饺子皮包饺子,之前包的都被她炸了,现在包点留着明天吃到正月初一。
周兴平把孩子送回去后,回来坐在屋里低头拔盆里的鸭子毛,鸭子毛是水清要求留的,以前的鸭毛洗干净给蒸出来晒干,缝成马甲给孩子冬天穿,这次的她打算给揉成绒子做棉裤,天冷孩子看书即使有火盆烤着,屁股和腿也还是冰凉的。
俩人在灯下各做各的事情,水清包饺子包的两胳膊都酸疼,放下手里的擀面杖收好,街上还隐隐约约传来打更的声音。
“都拔出来了,明天白天在清洗吧!时间不早了睡觉,”水清打着哈欠说道。
“你先去睡我这些都拎挂钩上,”周兴平把破好的鸭子拎出去挂好,洗干净手才紧随其后进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