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刘家送的这些礼合适吗?”水清跟婆婆清点刘管事送来的定亲礼,看着都是成双成对,她也不明白给的对不对。
“合适,庄户人家的礼一般也就是这样了,你们打算打香子上门走一趟吗?”老太太侧头问儿媳妇。
“不去行不行?黄皮坡那边都是庄户,如果上门难免有嚼舌头的,”水清不是很喜欢这一套说闲话。
“他们说他们的,俺们该上门还得正正经经的上门,你告诉刘家的,正月俺们带着香子过去拜年看家,这是礼数不能缺了,”周母硬声交代了儿媳妇。
“行,我一会就去跟花儿说,香子的亲事定下来,我这心落了一半,就是两个小子的亲事怎么也说不好,”水清长吁短叹起来。
“俺泥鳅有志气不愿说暂时就不说,以他念书考试为主,丫头的年华快,遇到合适的人了就定下,免得到年龄了抓瞎,”周母絮叨的跟儿媳妇说道。
婆媳把庚帖放好东西理清弄进屋,屋里屋外贴上大红的灯笼点亮,堂屋供桌还点了两根红蜡烛。
周家的亲戚不多闺女定亲,除了龚顺子一家来道喜吃饭,然后就是码头和掌柜子那边派来的人道喜,中午加上晚上总吃了四桌饭。
定亲喜事结束也就是过年了,今年家里多了两个老人,水清做饭也朝着丰富而准备,年三十的下午,石头带着两个孩子突然来了府城团年。
晚上年夜饭上桌烧的满满的,老人孩子每人都有两三样爱吃的菜。
“石头你吃点热菜,光喝酒容易醉了头疼,”水清给他舀了一碗热汤。
稻香性格鬼机灵,吃饭的时候跟平安归安打成了一片,姑侄三人喝热米酒还喝醉了!
水清忍着骂声顶着老太爷的白眼,把三人弄进屋里躺好,出来饭桌依旧吃的推杯换盏。
“爷奶爹娘,俺的亲事……看好了,看好了!哈哈!石头大着舌头淌着眼泪傻笑。
“看好了也不能猛喝酒呀?酒喝多了很伤身体……”
“娘,我再娶了,你跟爹会回去坐堂吗?你们现在心里还怨不怨我的软弱了?”石头红着双眼醉乎乎的问水清。
水清抬头皱眉看向周兴平,什么叫他再娶了,他们开不开心?难道他们长辈逼儿子休妻了吗?张了张嘴最终闭上了,“你什么意见?”
“俺大儿子娶亲俺为啥不回去?不仅俺回去,你爷你奶你姑他们都回去,你啥时候成亲呀?”周兴平放下酒碗没好气的问道。
“三月份就娶了,爹,儿子让你失望了吧?俺知道俺让你失望了!俺辜负了当年你跟娘对俺的心,爹,俺跟月兰闹成这样,你会迁怒辉子兄弟俩吗?”石头手捂着脸抽泣的问道。
“你这问的什么话?俺们迁怒辉子弟兄干什么?贵子年外依旧是俺的管事,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事,”周兴平无语的回道。
“今天是过年不说以前的事了,你爹娘也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俺们晓得你心肠软,当亲弟弟一样疼大孩子,打心里都希望他们好好的,往后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真的,其他的别瞎操心的,”周父叹气的拍拍孙子的肩膀。
“嗯,俺以后一定好好的,”石头擦了擦眼泪端碗咕噜一碗酒喝完了。
“心情不好不能这么喝酒,这是烈酒呀!喝多了人容易出事,来喝甜酒,”水清硬是把石头的白酒碗夺了下去。
她不是怕这孩子喝酒,她是怕这孩子喝死在她家了,到时候她还得费心劳力的看孙子!
“喝甜酒,听你娘的话,”周母对这儿媳妇目前的表现是满意的,你看事事都为这孙子考虑在前面,以前更是不必说了做的有目共睹的。
甜酒的后劲也大,老的小的全喝倒了,全家就水清是清醒的,把碗筷清洗收拾好,莲花家来辞岁都摸着鼻子走的。
她独自抱着火盆烘炒瓜子花生守岁,子时夜空闪过烟花,水清起身在门口放了炮仗,煮了几个元宝饺子吃完,头一蒙上床睡了过去。
早上在一片吵闹声醒来,平安归安两兄弟站在她床边,吵着闹着要给她磕头送走!理由是以为奶奶跟姥姥一样闭眼不醒死了!
“欠打是不是……”
“童言无忌,新正月早上的别总是吼孩子,”水清对软软小小的纯净孩子,是没有抵抗力的,抱着归安忍不住亲了一口。
“奶奶给你们拿新衣服穿哈,”水清三两步跑进屋里,拿出两套红棉袄还有帽子出来。
“奶奶这衣服是给我的吗?”平安小心的摸着棉袄问道。
“当然了,奶奶给你们穿上,”水清先给归安这个豆丁穿好,又把虎头帽子给他戴上。
“奶奶,我能把衣服带回去穿给我娘看吗?爹爹要是新娶了娘进门,我就没有娘了,我想带回家穿,”平安低头有些难过的搅手。
水清心里一酸蹲下平行着孩子的脸,平安小小的眼睛里都是害怕和惶恐,对比弟弟的不谙世事,他想必已经感受了即将飘摇崩裂的家。
“真是造孽呀!”周母忍不住眼睛一酸骂道。
周父跟周兴平听了都默默无言,旁边的石头也低下了头。
水清抱了抱住孩子,“他们不都说你娘有点疯魔了吗?你不怕你娘吗?”
“不怕,我娘没有疯魔奶奶,你告诉太祖能不能别让我爹把我娘送走?”平安忍不住祈求的问奶奶。
“都是孽障!你先去把衣服穿了来吃饺子,奶奶要跟你爹说句话,”水清拍了拍孩子的脑袋没有回答他。
“什么话奶奶?”平安好奇的问道。
“带你们上街看杂耍呀!你不喜欢看了吗?”水清笑问道。
“喜欢看!”平安顿时高兴起来,刚刚的话也抛诸脑后忘了,拉着弟弟就进屋换衣服出来吃饭。
水清起身回头看石头,“听到你孩子说的了吧?你什么感受呀?跟我去烤火屋说说吧!”
石头耷拉着脑袋跟去了小屋,“娘,孩子小乱说的你听了别放心上,月兰整天有事没事瞎乱说,平安听了就胡学了一通……”
“坐,”水清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石头,对于新娶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你要是真的愿意开始新生活,你昨晚干什么喝的烂醉的?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到底在折腾什么呀?难道月兰真的是我们逼你休的吗?还是你爷爷奶奶一定要你给个交代?”
石头红着双眼看着火盆,“娘没有人逼我休月兰,我也不想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是月兰就跟有病似的,整天不闹就是到处疯,俺们以前的情分都要磨没了。”
水清心里真是想骂娘,搞半天这意思还有余情呀?那干什么要死要活的呢?没办法她还是要扮演好自己的慈母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拉着石头的手说道。
“你自小性格优柔寡断,做事明明很有主见的,总是不能听见旁的声音出现,一旦有别的声音出现了,你马上就会变得勇敢果决,等这份勇气消失了,你就会不停的后悔自己做的,开始瞻前顾后的乱想一通。”
“石头,生活的状态不是湖水,你不走它激浪拍着你前进,月兰有如今的状态,你要占很大一部分责任。”
“我记得我刚看到她的时候,她勤快善良,这才短短几年呀!你消磨的她就跟一个疯子一样!你要是再续娶一个回来,你还会逼疯一个你信吗?”
石头惊愕的抬头看着他娘不明白。
“你的冷暴力会让人发疯的,生活里只有热乎的人才能过好,你总是像一盆不化的冰,再有温度的人都暖不热你,常此这么下去,有几个人不疯呀?”
“娘看你对兰子虽然恨的厉害,可你做的事却是骗不了人的,你这样又何必再伤害一个姑娘呢?既然还有少年夫妻的情分,为了孩子你就该好好的经营着,拿出一家之主的威来。”
“你立起来了,月兰不就不敢造次了吗?你总是一言不发任由她闹,她越闹脾气越大,还借故疯魔到处胡说八道,算怎么回事呀?”
水清真是讨厌处理这样的事,她也很讨厌破罐子破摔的人,要不是泥鳅快要结保考试了,她才不会管这些污糟事呢!好了都是他有情有义,坏了都是长辈们无情家规严。
石头怔怔的看着火,“娘,我亲都说了还怎么回头呀?”
“这有什么不能回头的?你只是提了并没下聘呀!你要是觉得对不起人家,就拿几两银子托絮子婆婆出面说清楚,月兰毕竟是孩子的亲娘,跟你也是结发夫妻,别人就是再不乐意也不会张扬出去的。”
“你若是真的有心一家人好,头两年不能给兰子好脸色了,现在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也不讲究大人幸不幸福的,你自己好好想想考虑考虑,”水清说完起身出来,看一家人都在假装忙碌,眼睛余光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她。
“估计爷三明天不回去,后天就要回去了,唉!昨天借酒消愁的嚷嚷着要回去,虽然句句都是骂月兰的,这不是爱之深恨之切吗?”水清无语的舀水洗脸,眼里都是不耐烦,最是无情读书人!坏的名声全让四个长辈担了,石头身上到是丁点脏名都没背上。
周父周母对这孙子是恨铁不成钢了,自己大张旗鼓的要说亲,等全家真的给说了,又来这么一出哭闹,真真是有一天都给他气死。
早饭吃完周父领着一家人出门玩耍,水清照例留在家里算账。
周兴平出去不大一会的功夫回来,脸上都是不耐烦的表情。
“怎么石头跟你说他要回去了?”水清放下笔漫不经心的问道。
“嗯!看他叽叽哝哝的就来气,说不过的话是他,说要娶的也是他,这真正带信托人临门一脚了,退缩的又是他!说他扶不上墙都高看他了,搞半天人家还说俺们长辈无情不做人。”
水清听了忍不住笑起来,“生活能用非黑即白来断定吗?不都是用无数个狗血拼凑的吗?别的好不好都不用看,就看那两个孩子可怜,我们都不该再说什么了,对了,贵子那里的安排我看还是算了吧!”
不安排了?俺还说带信回去后,告诉他以后丰安庄来回跑的事交给他了,好好的怎么不安排了呀?”周兴平不解的问道。
“他不合适了,不用他了这事暂时别告诉石头,还有,我们也该找个像样的账房先生了,家里的账不能都依赖着我,”水清甩了甩酸疼的手说完。
周兴平目光凝了凝,“俺去中人那里打听打听?”
“寻账房先生得慢慢碰,你没事了多听听别人说话,中人手里的账房都是浅路子的不行,我们要找别人家专门培养出来的,”水清扔下笔合了账本认真交代道。
“行,俺记心里了,”周兴平起身给水清揉按肩膀。
两人在家清净的待了上午半天,下午莲花过来找她嫂子吐槽了,没有例外自然也是石头的悔亲的事。
“早知道还走这最后一出路,当初干吗折腾呀?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了,做个决定都要长辈点头吗?”莲花生气的说道。
水清笑也没回答,反问道,“你如果为了孩子会不会委屈自己?”
“那当然了,俺可以为了毛鱼麻虾吃任何的苦和委屈,”莲花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就是了,石头如今的情形就是这样,平安跟归安年纪小正是要母亲的时候,大人有时候是不能只顾着自己快活,大宝要成亲了你准备给他们什么?”水清好奇的问莲花。
“俺也不知道给啥,要不去街上首饰坊里看看?”这是莲花唯一能想到的地方。
“也可以,”水清拿了钱跟莲花出门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