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亏的底掉

“三舅……”

“兆柱吃菜,你三舅听说你喜欢吃酱香鸭,特地让人去买回来的,”郭四子出言打断了女婿的话,把自己面前的一盘菜推过去。

“买?这酱香鸭不是三舅庄子上产出的吗?自家人吃还要花钱买呀?”郭四子女婿瞪眼问岳父似有不理解。

大宝看了他一眼冷言道,“就因为是自己庄子产出的,所以才要花钱买,不然今儿来人去要两盘,明儿来人去要两盘,酱香鸭不需要人工养吗?养出来的鸭子喝风长大?不要东西喂呀?”

“那东西不要花钱种出来呀?养大的鸭子平白无故就能成酱香鸭了?不要洗煮煨?铺子日日开门不要工钱?”

“铺子里雇佣的伙计工钱不要给?天天闭眼吃不花钱买,吃上了头到月底铺子一算账,连本带利亏的一干二净,妹婿不会以为酱香鸭凭白是大风刮来的吧?”

“你对你妹婿说这干啥?兆柱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酱醋的,他们那小铺子开不下去了,你得好好说说你妹妹才是真的,姐俩学的手艺都是你三舅花钱求的,要是俺们自己会,教人说不得还藏私,那跟外人学的不都是一模一样的吗?”

“咋香子就知道一亩桑田一旦税?一斗蚕丝出不了二尺布?就是棉田的棉花,也不是全都实收的,风吹雨打烂朵子不是成本呀?二两银子的种子才能种一块地,织成两匹布才六百个钱,一块地只能织出五匹布来,那都是朝收成好了的说。”

“还有铺子房子织架人工不要开销呀?织出来的布不想着卖钱,一天天的尽想着穿戴了!日夜熬油似的熬出来的布,不说拿出去卖钱买丝做布挣钱,却拿三百文的布瞎糟蹋,什么家底条件不晓得?自己家能吃几碗饭没个数?”

“六百文的布,别说地主家舍不得用了,就是那二百文的麻吕,俺也没见过你三舅家紧着糟蹋的,就是俺家开了十多间糕点铺子,俺的衣服还有打补丁的,也没跟你妹妹似的。”

“吃都吃不饱了,还想着天天摆阔穿花着绿的,这下好了吧!铺子坊子摆倒了,倒了也好!俺看她也是没成算的丫头,天天累死熬死辛苦织出来的布,不但没挣到钱!反而还要倒亏钱。”

“关门不做布了,还能省了一个月二两的税,老老实实种田过日子也不错,”郭四子怒眼瞪儿子,嘴里字字句句都是责骂闺女的。

郭四子的女婿越听头低的越深,讪讪的脸色僵硬的很是尴尬。

李明远看气的喷火的郭四子,伸手悄悄的拉了他一下,开口笑道,“孩子年纪轻没个成算,做点错事难免的,既然小两口回来找长辈帮忙了,说明真是遇到难处了,咱们说归说问题还是要解决不是?”

“他小姨父说的对,小两口还年轻再给一次机会,明天我让俺香子回来一趟,姐俩学的手艺是一样的,做的布匹坊子也是一样的,没道理香子的坊子能稳住,叶子的坊子开不下去了呀!”

“她能如她妹妹?香子那坊子出来一根麻绳,她都会记账算成本,叶子那坊子一个月出十多匹布,自己能用了六七匹布,三哥你说她坊子能不倒?”郭四子提起来话头,气的粗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用六七匹?”李明远周兴平闻言大吃一惊。

“叶子是不是疯了?六七匹可是能做好几十身衣裳呢!她就是一天穿一套,一个月也穿不完呀?她月月用六七匹布做啥了呀?是不是学她妹妹做成衣出来卖了?”

“还真让小姨夫说着了,是做成衣出来卖了呢!”大宝不由得冷哼一声笑起来。

“做成衣卖也不亏呀!又没有糟蹋掉不是?”周兴平凝目说道。

“问题是没见着钱呀三舅!最后衣服布匹还都没了,妹妹回来借钱周转,俺爹听了觉得不对劲,非问妹妹是不是每月不织布?妹妹说日复一日没停歇过,但是钱她是一个子都没见到过,坊子的买卖事物,一应都是妹婿收管的。”

“今儿妹婿来了俺爹问他,俺妹婿竟然是一问三不知,说到最后竟是衣服妹妹都给穿了,三舅小姨父瞧见俺妹妹的穿着了没?”

“自己怎么说也是织布娘子,结果身上穿的衣裳,都洗的发白了还舍不得换,”大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个妹婿。

“会不会……兆柱你是不是被人哄骗了呀?你们要是日夜织布见不着钱,还要东凑西借的交坊子税,我觉得吧……你爹说了关坊子也是不错的选择,”李明远目光疑惑的打量郭四子女婿。

兆柱被几道目光注视的面色如血,不得不抬头,躲闪目光道,“没……没被骗。”

“没有被骗咋没见过钱?是不是被地痞抢了?要是地痞上门你不要怕,营子乡的师爷我跟你岳父都有交情,不行我们现在就带你去报官,要是师爷不管,我带信让你表兄长回来一趟……”

“不用……不用了三舅,”兆柱在岳父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拒绝了。

“坊子的钱……钱……坊子的收买是俺娘和大嫂二嫂三嫂管的,俺们……并没有被哄骗。”

“既然有人管那为什么没钱交税呀?你知不知道,不交税可是要下大牢流放的?”李明远惊讶的看着兆柱说道。

兆柱闻言惊的脸色惨白,“流……放?”

“你不给税当然要下大牢流放呀?怎么你不知道吗?自你们成亲开始你就管坊子了,月月有衙差上门要税,你不晓得说不通吧?”大宝一副你骗鬼的模样。

“俺……俺……俺从未管过坊子的事,”兆柱在岳父渐冷的目光下住口了。

郭四子重重的摔下筷子,“既然如此坊子就关门吧!叶子娘俩俺接回来住一段时间,叶子打小就憨厚老实胆小,梭头也随了他娘的性子,回去了,要是被你家上门的衙差吓了惊了,就不好了。”

“爹……”

“兆柱,你岳父说的也是心疼话,叶子娘俩真不能跟你回去,你没瞧见过衙差拿人,那大铁链子往你身上一绑,你路都走不动就能压死你。”

“衙差可不是俺们平日的左邻右舍和善,孩子哭女人闹他不耐烦了,抬手一铁链子过去,人当场就的去了,你呀真是胆大的厉害!坊子税都敢不交,”李明远一副惊怕的劝道。

“俺不是的……”

“大姐夫,俺家还有点事我先走了,”李明远放下筷子顺势就出去了,一副躲瘟神的模样。

周兴平脸上隐约藏着害怕,一副想走走不掉的模样。

大宝原本还能对妹婿忍着怒火,这会一听没从未管过坊子,气狠狠的看着妹婿,“这么说你一次都没交过税?”

兆柱惊惧的脸色不言而喻。

“爹三舅俺也回去了,你放心,你死了俺会好好待梭头的,”说完跟鬼撵了似的跑走了。

郭四子眼里隐着冷漠,脸上也不像之前那般疾言厉色了,看女婿仿佛再看陌生人。

兆柱脑袋立刻清醒过来,慌乱的跑到郭四子跟前,“爹你救救……”

“俺救不了你,你快回去看看布坊子的账本吧!那东西县老爷也是要看的,如果账本找不到了,你呀!到时候就不是流放发配了,搞不好可是直接砍头的,”郭四子失望至极的扒开女婿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三舅……你救救俺行吗?俺真不知道这么严重,俺……”兆柱六神无主的抱住周兴平的腿,眼睛里满是慌乱恐惧。

“你岳父不是说了吗?快回去找账本呀!有了账本俺才能跟你岳父想办法,你这空口白牙的让俺们咋救你呀?”周兴平无语不已。

“账……本?可俺家没账本呀?”兆柱磕巴的说道,害怕的身体都在颤抖。

“没账本俺们帮不了忙,任何一个坊子做事,都要有账本的存根,你每个月衙差上门要税,都会要账本带回县衙给官老爷查验,这是为了防止你们偷税少交税,你这没账本也不交税的……”周兴平皱起紧锁的眉头。

“三舅,你救救俺吧!俺怎么办呀?”兆柱吓的鬼嚎了起来,抱着周兴平的腿,身体抖的跟筛子似的。

柳叶站在门外角落泪眼模糊,握紧的手努力压抑着失望和伤心。

春花拉着她的手远离堂屋,抬手给她擦眼泪,“公爹当初选张家就是图妹婿这个人,他说你性子像婆婆毫无心防,妹婿呢!性格软弱归软弱可他也老实,要不然今天能被三言两语诈成这样?过日子就是图人图孩子,你明白吗妹妹?”

柳叶抬起泪痕斑斑的脸,倔强的咬住嘴唇不肯哭出声,让门外的莲慧看了,心如刀绞一般都碎了。

水清怜悯的拍了拍莲慧,看了一眼莲花抬脚轻轻的走进屋坐下。

“三舅母,”春花红着双眼喊了一声,在莲花的招手下出去了。

屋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水清进来也没言语,手抚摸着柳叶埋进膝头的脑袋。

“舅母,俺能和离吗?”沙哑压抑的声音传出来。

水清的手顿了顿复又正常,“当然可以呀!民风还没理学化的年代,再嫁和离除了钟鼎人家看重不轻易做,乡民们是无所谓的,随意嫁娶和离都不受束缚。”

“真的?”柳叶抬起红肿的眼睛问道。

“舅母什么时候骗过你?只是和离后你再待如何呀?”水清温柔如水的问道。

柳叶抿着嘴不回答。

“再嫁?你应该会一定再嫁的,要是再嫁之人还不如你现在夫君这般,但是性子却是刚强之人,你当又如何?”

“叶子,舅母不是劝你忍气吞声之人,你成亲半年回门时,曾说过兆柱性子过于软弱无能,那时你还记得自己和妹妹说过什么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