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吃着不腥吗?”莲花端着鱼汤碗实在是忍不住了问出来。
“腥也没办法呀!孩子得吃饱才行,”水清真是喝够了鱼汤。
莲花龇牙笑,“泥鳅长的长壮实全靠这口鱼汤了!他跟秋生都是一前一后出生的,看着比秋生大了好些的样子。”
泥鳅是周父给起的小名字,说贱贱的名字才好活孩子。
“莲慧那边肖家还没来接吗?”
莲花笑嘻嘻的脸顿时沉闷下来,“听说得了孙子跑来的挺快的,从来到走都没提示过接她们娘俩回去,我爹已经问水娃子了,出嫁女在娘家生了就不说了,这还在娘家做月子是什么意思?”
“要是肖家养不起孙子儿媳妇就说,以后孩子就姓周了。”
“肖家大概看娘家伙食好,舍不得让儿媳妇孙子回去了,”水清听了直笑。
“舍不得也不行呀!出嫁女在娘家做月子,会妨碍到娘家的兄弟们,这爹肯定不能同意的,就连明远哥都说肖家这事做的过分了。”
“水娃子什么态度呀?”
“他!”莲花冷笑一声,“装着迷糊涂呢!听我爹说要把孩子改姓了,跑的到是挺快的!”
“莲慧吃不下去鱼汤,你明天把你三哥买的鸡杀了,在她回家前给她好好补补,估计回去就没这么好的油水养补了。”
“三嫂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姐他们每天摆摊都有不少钱进账,咋日子越过越穷呢?自从今年俺们给她菜开始,肖家整天张着嘴等我姐带菜回去吃!”
“人家娶媳妇都说养活儿媳妇,他们家到好!娶儿媳妇靠儿子岳家养活自己一大家子,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家!”
水清听了只是笑没接话,“嫁也嫁过了再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你赶紧回去做吃的去。”
莲花气呼呼的拿着空碗走出去,回到自己家从鸡圈里掏出一只老母鸡处理了,洗干净放在锅里慢慢熬炖起来。
晚上除了两个孩子吃一碗,其余的都分给两个喂孩子的吃了。
周兴平每天早出晚归的打鱼,晚上回来点灯洗鱼烘鱼,没事还会去周父那边帮忙洗鱼烘鱼。
莲花专职照顾两个产妇,每天不是做饭就是做饭的,还有一锅豆腐也需要她忙活做出来。
时间在不紧不慢中过的飞快,孩子出生转眼都有二十来天了。
水清每天包着头坐在屋里忙碌,不出屋把山楂核处理了,今年周父他们忙不过来,不准备做糖葫芦和山楂糕了,这正好自己家全给包揽了。
不做归不做,但是摘山楂果子却是一次不落下,周父带着小女婿,每天晚上打鱼回来都摘两筐带着,陆陆续续摘了一二十天,周兴平这边的屋里几乎都堆满了。
水清负责把山楂处理出来,周兴平只要有时间就把山楂蒸出来做了,偶尔白天莲花也会过来帮忙做两锅,慢慢的家里的野果子也在消耗了不少。
“还有半个月就封鱼了,瑞昌鱼记那边怎么说?今年小鱼干多得要不少草烧呢!”
“月中过来收熏鱼,我数了三家的大鱼干有二三百筐了,小的全部做出来,最少也有四百筐出来,爹砍了两个芦苇跺子出来,专门为了烧小鱼干用的。”
“这么说天冷买田真的有望了?”水清眼睛顿时晶亮起来。
“应该没有问题的,”周兴平脸上也多了很多笑容,他捣山楂核的手速又快了很多。
“你明天去镇上卖鱼,买点冬天不怕雪冻的菜籽回来,另外再拉点土回来填填菜园子,我看菜园子里的土都有点沉下去了,没事的时候我让他爷编了好些水篮子出来了,我准备在湖滩边上大面积的种水菜卖,我们靠水吃水,总要一年到头有个奔头才行。”
“水菜可以种?”
“我发的水芹菜芽都出来了,你才问我能不能种?”
“我以为你水边发的菜苗,是打算移到菜园子的呢!这种了什么时候能长出来卖掉?”
“十二月份就能卖了,这两天山楂熬完,你撑船把浅摊的地方插上竹棍,把编出来的水篮网子铺在湖面上拴住,长苗的捞出来撒水网子上,个把月就能长出一大片,一个冬天卖完年外三月网子一收,湖面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好!”周兴平听了顿时眉开眼笑的,听媳妇的话能赚到钱吃饱饭。
“我爹那边跟他们说了没有?”
“都通知过了,包括肖家也通知了,就是不知道他们做了没做,这边我们三家都做了。”
周兴平面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们家等着吃现成到嘴边的呢!你通知了做不做是他们的事情,他们这样的穷死饿死不是没有道理的。”
“明天莲慧就要回去了,要不是我爹动真念头了,恐怕莲慧会在这边出月子才走!”
“这跟出月子也没区别呀!还有几天不出呀?”水清听了失笑起来。
“你猜莲慧他们为什么越挣钱越穷?”周兴平神色认真的看着水清。
“贴补家里欠账了?”
周兴平给了一个你说对了一半的眼神,“他们起早贪黑累出来的钱,被水娃娘贴给自己亲侄子了!另外还背着全家人出去借钱给账,人家头个月刚堵上门去要钱呢!他们现在不但没存钱还有借账呢!”
“她跟水娃子摆摊赚钱交给公婆了?”水清听了特别无语,这么辛苦赚钱,搞半天一个子都没有!
“所以爹说莲慧不值得帮,扶不起来的阿斗,肖家这样的日子就差明说和离了,是她自己死活要受罪的,受不起了可怜兮兮的往娘家跑,不管爹怎么说她就抱着孩子不说话。”
“这次看爹真的生气认真了,才说明天坐马车回去,人虽然看着可怜,其实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周兴平脸上淡漠的一点情绪都没有。
“是不是他爷过于较真了?出嫁女儿……”
“这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泥鳅出生还没一个月,我跟爹常年在湖里打鱼,她在娘家生完做完月子,要是俺们招了血灾怎么办?”
“家家户户打鱼的,都知道这个道理她不知道吗?她呀!算是彻底让爹灰了心,在娘家生孩子就相当于借了娘家的子孙运,现在又在娘家做月子,不是明显给俺们讨水的招祸吗?”
水清张张口也不知道能劝什么,好像怎么劝都是错的,索性闭嘴借着孩子哭进屋喂孩子去了。
第二天周父都没出去打鱼,面色有些阴寒的看着抱孩子上船的大女儿,眼里再没了任何怜惜的波动。
“爹……”莲慧也知道这次她的娘家路真是走到头了,懦懦的开口喊了一声。
莲花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姐姐,以后姊妹俩算是只有面子情了。
水娃子面色讪讪的摇着船走远,岸上的人头也不回的上去了。
莲慧抱着孩子放声哭起来,抽抽噎噎的说道,“水娃哥要不我们和离吧!这一回去除了秋生就剩我自己孤零零的了,俺爹这里我再也回不来了。”
水娃子面色难看的胀红,看着吓得哇哇哭的孩子,他眼里除了羞恼,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意。
“你还没出月子别哭了,秋生被你也吓得不轻,等你出月子了我们过来跟岳父赔礼认错,岳父不会不认你的……”
莲慧回头看着水娃子,“我再也回不去娘家了,你现在还让我跟你没脸没皮的回去赖吗?”
“我……”
“我一直糊涂软弱,做了一件又一件不堪的事,如今生了秋生才明白,我这次真让我爹死心了!我在娘家生秋生、在娘家做月子、把所有的晦气都带给了娘家,你轻飘飘的说一句认错,显得我们多么的无赖!”莲慧低沉的看着孩子说不出的沉寂枯萎。
水娃子看莲慧很快冷静下来,身上对他依恋的神色越发少了,心里微不可见的慌了一刻。
俩人默默无声的撑船回到肖家,家里家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莲慧抱着孩子下船直接进屋上床,肖母看儿媳妇进屋了,她空着手出来看情况。
只见儿子抱着衣服和铺盖啥的,正在往屋里送去,她赶紧跑到船跟前看,船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慧子回来了你岳父没给你们带菜?也不逮两只牲口给慧子做月子吃吗?”肖母面色不好的追上儿子询问道。
水娃子停下脚步,“带菜回来给董家吃吗?逮牲口回来慧子能吃上?娘要是同意我招给周家了,我马上就去我岳父家逮牲口要菜。”
“你这个孽子……”
水娃子冷冷的看着他娘,“这一次的鱼税我不会给家里想办法了,”他说完抱着被子进屋里去了,留下肖母站在门外半天气恼。
晚上肖家上桌的是水菜,还有一锅稀稀的稀饭,水娃子看了放下碗,直接下了一碗鱼丸送给莲慧吃。
“一碗鱼丸好几个钱的,她这二十几天在周家补的还不够?”肖母一看不愿意了。
水娃子脑子里莫名的想到船上痛苦的莲慧,抬手把一盆鱼丸都给砸了。
“你……”肖母震惊的看着儿子,眼里闪过一丝害怕。
“既然风吹日晒卖鱼丸贴补给董家,那我索性明天不去卖鱼丸了,”说完直接掀了屋里的桌子,盆碗筷碎瓷瞬间飞的到处都是,他气匆匆的抬脚走了。
肖父抬手一巴掌打在老伴脸上,“这会你开心了?这个月人家上门要钱俺们给不出来,就把你卖了顶账。”
“他爹……”肖母看夫君认真的神色不像开玩笑的,顿时心里慌了起来,一把拉住丈夫的衣袖,“他爹这个月就能还完了,我以后再也不私下给董家借钱了,他爹……”
“我拿啥给?水娃子都不愿意摆摊子了,我剁手给吗?”
“你是他爹,你说话孩子他会听的……”
“他现在不愿意听我的话了,”肖父用力的扯出袖子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