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戒律堂演武场。
阳光和煦,白云纤柔,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场中央,韩封双脚分立,两臂抱胸,意态闲适。
在他四周八丈开外,足足有十二名灰衣僧人将其围成一圈,人手一个布袋,凑近看去,就能发现里边盛着满满一下石子儿。
再往远,空炆和尚站在堂前的台阶上,饶有兴致地盯着这边。
按照他原本的安排,眼前这一幕,最早也得一个月之后才会出现。
但昨晚,韩封在离开之前,说了这样两句话:
“起足望膝,膝动望怀,意在形先,形在神外。”
“师叔,弟子悟了。”
这是伏魔拳十二架中【扶日赶蝉】的总纲精要,韩封这样把口诀念出来,只能说明一种情况——
他已经,或者自认为已经,将这一步法学会了。
三天的时间。
空炆和尚嘴角一抿,不由联想到自己当初修炼这套步法时的情景。
他可是风里来雨里去,足足用了三个月呐。
当时的方丈明颌大师还对此赞叹有加,说自己是武道奇才呢。
只能说……不愧是有缘人吗?
空炆和尚缓缓抬手,振臂拂袖。
演武场中,得了命令的一干僧人齐齐喝了一声,把手伸进袋子里。
下一刻,飞蝗凌空,密集如骤雨瓢泼!
韩封抬眉睁眼,印堂与外关两窍并启,视觉随着微风瞬间蔓延至身周三尺方圆!
他脑海中顿时呈现出一副全景三维图像,如同开启了第三人视角。
三尺之内,侵入进来的石块的动态,包括其速度、角度、旋转、力道等,被他完全捕捉。
连绵的风啸中,韩封保持着抱臂的姿势,蓦地甩腰侧身,避开了首先到达的十二枚石块。
远处的空炆和尚先是皱眉,随即又舒展开。
而发动攻击的十二名僧人虽然仍旧手上不停,但动作却慢了下来。
因为在他们的眼睛里,韩封这一侧身只避开了一半的石子,另一半在击中他时,竟然……
穿过去了!
青天白日的,要不是韩封脚底下有影子,他们简直以为见了鬼。
思绪可以凝滞,但半空激射的石块可不会停。
韩封又是侧身一闪,让过了第二波空袭。
周围的僧人都惊呆了,因为这一次他的动作完全是无效的,二十多枚石子直接击打在韩封的身上,然后……
又穿过去了。
“一次三枚,取上中下!”
空炆和尚那洪钟一般的喝声督促他们甩开杂念,再次行动起来,五指夹石,随即甩腕射出。
破空声大作!
如果说刚才两波攻势仿佛密集雨珠,那这一次就如同荒漠飞沙,铺天盖地,障人眼目。
韩封深吸一口气,终于放下了双臂,有了严阵以待的样子。
笼罩在他身周三尺的无形“视域”,随着双窍加大了输出力度,陡然向外扩张。
一瞬间,大量的信息灌入韩封的脑海,冲击得他眉梢直颤。
两个呼吸后,他的身形动了。
脚底涌泉窍的气息瞬间奔涌而上,直入周身百络。
在一众灰衣僧人的眼中,面前的少年在微微颤动之后,忽然间……
忽然就变成两个人了?!
不对,是从颈后的位置,又延伸出了一个脑袋!
这是什么妖法?!
若不是后院堂前的师祖还没动静,他们早就跑……上前降妖除魔了。
而以空炆和尚的修为,自然比这帮低辈弟子看得更清楚、真切。
那妖异的画面,其实是身体高速移动后,在空气中留下的残影。
一般情况下,这种残像很快就会消失,但韩封将自己的活动空间限制在了几寸方圆,所以这些残影由于密度过大而相互重叠起来,旧像未散,新像已成,便造成了这三头六臂一般的虚幻假象。
刚刚石头穿身而过的情景,也正是这么个原因。
更令空炆和尚惊异的是,这么快的速度,按理说脚下即便是石板,或多或少也得震起一些浮尘灰土。
但是,清澈明晰的阳光下,韩封周围却是一点异物都看不到。
“阿弥陀佛,你们退下吧。”
他步下台阶,走到演武场上。
灰衣僧人们齐齐低头施礼,告辞离开。
韩封散去气息,额头微微见汗。
空炆和尚看着他苍白的面色以及泛黑的眼圈,赞叹道:
“不错,短短三日,这‘扶日赶蝉’之法你已尽得三昧,并且将之与自身体术结合,独走一径,着实是天资卓越,我寺立派以来三百余载,也未曾听闻哪位大德高僧有如此悟性。”
韩封赶紧谦虚两句。
说实话,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多长时间才把这步法融汇贯通的。
白日躲避众僧的暗器,晚上回去扎进衍道台,在实战中参悟。
对手由易到难,从最开始殷溪岭的那位独眼山贼,到匪首薛仁扈,再到寿县县尉孙铎,然后是鬼修花妖,最后是工具人箜山老道。
他由最基础的武道招式练起,随即又试着掺杂九窍中的气息,再从单一气息到多气联动,催生出了许多变式。
在这个过程中,他对于武道和功法的理解也越来越深刻。
两者相互促进,使得熟练度的涨幅十分喜人。
期间,韩封在衍道台里模拟了接近六百场战斗,每晚都熬到神思匮乏,倒头就睡,终于将【伏魔拳】升至“登堂”境界,而【獓因图】的熟练度也长到了10/100。
如果将系统里的时间换算为现实时间的话,就算他每天能打五场生死战,也得排到四个月以后。
不过,这不是没人知道他开挂了嘛。
一时间,空炆和尚啧啧称奇,便打算继续贯彻之前的计划,陆续将其余十一式的精要教给韩封,嘴巴刚张开,目光却忽然一转,朝向了院门。
韩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瘦小老僧穿过大门,正缓步而来。
“阿弥陀佛,师兄可是稀客,今日不在药田里侍弄花草,怎么有闲暇到师弟这里来啦?”
来者正是观音堂的空岳和尚。
他走到近前,先抬起笠沿儿看了看四周,随即笑道:“师弟这边真是热闹啊,不像贫僧那里,只有野蜂山蝶,人气稀薄……”
说到这里,空岳顺手将斗笠摘了下来,转头对韩封皱眉道:
“臭小子好不晓事,你空炆师叔平日里降妖伏魔,护佑一方平安,忙得不可开交,你在这搅扰一日两日也就罢了,趁早跟我回去,莫要耽搁了你师叔的正事,也误了自身的修行课业。”
韩封的眼睛一下瞪大了,目光在两个空字辈神僧身上来回闪烁。
嘶!
这话什么意思啊?!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不会吧不会吧,莫非今天要吃个佛门大瓜?!
…………
一旁的空炆和尚已眯起了眼:“此言差矣,师兄,莫说某家近日难得清闲,即便是再忙,只要韩师侄一天挂着我戒律堂的客卿腰牌,那某家便要指导他一天的修行,合情合规,谁也别想挑这个理!”
空岳和尚淡然一笑,“不就是个腰牌嘛,莫急莫急,贫僧这里有的是。”
话毕,他探手入怀,再掏出来时,已抓了一串穿好的木牌,大概有十几枚。
“接了!”
空岳和尚轻轻甩腕,那串木牌轻飘飘地落在韩封胸前。
韩封拎起来细看,只见正面刻着观音堂三个小篆,背面是壹贰叁等繁体数字。
无论形状也好,格式也罢,都和他腰间的戒律堂腰牌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