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山采药

“唉!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也。”此时在一处深谷之中,有一个少年,正边走边低声说着。

这少年十六七岁年纪,身形高大,粗眉大眼,头戴斗笠,身穿粗布短衣,背上背着竹篓,而竹篓中却装着好些草药。

他手中握着一把药锄,脸上显有哀伤之意,正走着,忽的放缓脚步,举头仰望天空,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他的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少年。

这少年比他小了点,十五六岁年纪,身形修长,剑眉星目,穿着打扮跟他一般无二,背上也背着竹篓,而竹篓中也装着好些草药,不过他的容色间却隐隐有些焦急,似是在寻找什么。

正边走边看着四周的山草,忽听前面那高大少年在低声细语,隐约中好像还听见几个晦气的字眼,于是停顿下来诘问道:“雷静雨,你刚才在说什么?”

“啊!小风怎么了?”高大少年听他突然这么一问,于是回头道。

小少年不说话,一脸阴沉地看着他。

“我?我刚才没说啥啊,就只是说: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也。怎么了?”

“怎么了?你这是不是在说我想赡养我爹,可他老人家却已不在人世了的意思?”

高大少年听他这般言语,不禁白眼一翻,挠了挠头道:“呃……小风,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方才只是突然想起我死去的爹娘,不由得心中伤感,所以才引用皋鱼的这句话来抒发自己的情感的。”高大少年说到这,不禁叹了口气,转头过去,背对着他,半晌后又继续说道:“小风,其实我一直想提醒你,要好好孝敬你爹娘,不要等失去了才悔恨莫及。”顿了顿,又道:“你倒好,还有爹娘在,我呢?只有爷爷一个人相依为命,从小就没爹没娘,甚至他们长啥样我都不知道,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少年说着说着,不禁眼泪纵横。

“哦!那……我错怪你了。”身后那小少年有些木讷地说道。

他这时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刚才曲解对方话里的意思了,不禁尴尬一笑,挠了挠头,可就在这时,他忽的发觉不对劲,似乎听见前面那高大少年在抽噎,于是又道:“雨哥,我怎么好像听见,你在哭呢?”

听见他这般问,高大少年这才从悲伤的泥沼中剥离出来,忙擦去眼泪道:“有……有吗?”

“当然啦!我都看见你在抹眼泪呢。”顿了顿,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快步走到高大少年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雨哥,你别难过,虽然你爹娘不在了,但是你还有我啊!我,就像你的亲兄弟一样,咱俩,永远,都是好朋友。”说着,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甚至还要用嘴去亲他。高大少年被他整得颇为不自在,闪开说道:“别这样,山路崎岖呢!”

“我就要,怎么着?”小少年追着他,仍要伸手抱来,他继续闪开说道:“哎呀,别闹,寻找千年赤灵芝给你爹治病要紧。”

闻听此言,小少年顿了顿,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看了看那即将落山的太阳,掐了掐指,心中不禁焦急起来。

原来那高大少年叫雷静雨,自幼父母双亡,家中仅有爷爷一人,与自己相依为命。而这小少年则叫徐晓风,家中有父有母,只是在三个月前,父母出了一趟远门,回来之后,父亲就病倒了。人虽有呼吸,不过就是一直卧床不醒,也不知是患了什么疾病,请来县里的几个郎中把脉,也瞧不出个所以然,甚至还花了好多冤枉钱,也不见父亲的病情有所好转。正无计可施间,忽想起以前村里的老一辈人说,在王屋山上有个道观,道观中住着一位道法高强的老神仙。老神仙不仅道法高强,而且还会起死回生之术。徐晓风于是便动身上山,请来这位老神仙,老神仙来到后,皱着眉,把脉了良久,才跟他说,要想医治好自己父亲的病,必须寻找一种十分名贵罕见的药材,此药名曰:“千年赤灵芝。”可有起死回生之能,男子吃了之后,亦可延年益寿,而女子吃了之后,亦可美容养颜,永葆青春不衰;生长于深谷之中,或悬崖峭壁之上,是这世间极为稀有的一种灵药。不过,老神仙却又说,他的父亲已经行将就木,仅剩十日的时间,若十日之内寻不到,即便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活了。老神仙还告诉他,毕竟千年赤灵芝是一种稀世灵药,世所罕有,所以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一切要看天意。徐晓风将老神仙的话,铭记于心,可他询问自己的父亲,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老神仙却不做任何回应,好像有意隐瞒着什么。不过他也不多问,心想只要能医治好自己的父亲就行,其他都不重要。所以让母亲在家中照看父亲,他便去找雷静雨跟自己上山采药了。这二人是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感情十分好,如亲兄弟一般,只是他们在一起时,经常总是喜欢逗弄对方,或拿对方开玩笑,所以彼此之间就很容易误解对方话里的意思。二人今日上山采药,便已是第九天,可依旧未寻到那所谓的千年赤灵芝,所以徐晓风一听雷静雨说,寻找千年赤灵芝,给你爹治病要紧,又看了看那即将落山的太阳,心中才不禁焦急起来。

“雨哥,你看咱俩这九日都已经上穷碧落下黄泉了,可仍是一无所获,你说,老神仙是不是在骗我们啊!或许这世间本就无此灵药。”徐晓风皱着眉说道。

“应该不会,既然老神仙说有,那么就有,咱俩再继续找找,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听雷静雨这般说,徐晓风点了点头。

二人边走边找,不知不觉却已走出深谷,徐晓风抬头仰望天空,居然发现,那太阳仍悬于西边,距离下山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禁松了口气。

他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刚才自己身处深谷之中,所以误以为那太阳即将要下山了,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却发现雷静雨已经走远,急忙跟了上去。

二人就这样,边走边找,从申时寻至酉时,又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片遮天蔽日的密林前,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前方,但见前方那密林深处,藤蔓纵横,到处都是漆黑一片,里边时不时还传出一声声奇怪的鸟鸣,让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不过,他们二人却也只是踌躇片刻,相互对视了一眼,又继续朝前走去。

正是朝那密林深处走去。

显然他们二人之前,也穿过不少类似的遮天密林,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害怕。

当二人行走在这遮天蔽日的密林之中时,奇怪的是,却再也听不见有什么奇怪的鸟鸣之声了,四周异常的安静,安静得连呼吸心跳都能听得见。

可他们二人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是继续朝前走着。

大约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终于走出了这一片遮天蔽日的密林,然后来到了一处悬崖。

二人来到这一处悬崖,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有一道似水柱一般的瀑布,从对面的那座山崖之上,以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奔腾气势倾泻而下,流入山崖下方一条湍急的小溪,再由小溪流向这边悬崖下方的一汪潭水之中。

潭面崖柏倒影,波光粼粼。

雷静雨见此水,不禁扬道:“哇,小风,没想到除了咱们王屋山,这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处洞天福地,这风景真不错耶!”

“嗯,是不错。”徐晓风点了点头,眼睛却在下方的绝壁来回观望着,半晌后,他收回目光,摇了摇头道:“这里没有,咱俩去那边找找。”

“嗯,走吧!”雷静雨点了点头。二人就这样,在悬崖边不断地来回寻找,可花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却又回到了原地。

“要不咱俩去别处找找?”雷静雨说道。

“等会儿,再找找。”徐晓风望着下方那绝壁,仍是不死心地说道。

“好吧!那再找找。”

此时夕阳西下,人和树木已被余晖拉长了身影,可二人依旧还在那悬崖边,不断地来回地寻找着,又花了一盏茶的功夫,仍是一无所获。

徐晓风望着下方那绝壁,皱着眉头,心里想着:“或许,这里真的没有,那……去别处找找吧!时辰已经不多了。”正想收回目光去别处寻找,可就在这时,忽的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下方那绝壁之上,于一处不起眼的石缝中,竟散发出一丝奇异的光彩来,赤红赤红的,定睛一看,顿时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雨哥,你看,那是什么?”

“啥?在哪呢?”雷静雨转过身,凑了过来问道。

“就在那里,看到了没?”徐晓风手指着下方那石缝说道。

雷静雨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但见下方那绝壁之上,于一处不起眼的石缝中,竟生长着一株像是赤灵芝之类的灵药,没错就是赤灵芝之类的灵药,不过,这赤灵芝的颜色很是鲜艳,生得跟其余的赤灵芝有大为不同,就像是一株会发光的赤灵芝,一闪一闪的,非常耀眼。

二人虽距离下方石缝有数丈,但也能瞧得一清二楚。

“哇!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千年赤灵芝吧。”雷静雨有些激动地说道。

徐晓风道:“不知道,要不咱俩下去将它摘上来。”

“这么陡峭,如何下去?你看下方那都是绝壁啊。”

“那怎么办啊?总得想个法子下去呀!”徐晓风左顾右看,挠了挠头,忽的看到一旁的藤蔓时,顿时灵光一闪,说道:“嘿嘿,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雷静雨转过脸来,好奇地看向他。

“你看这不是有藤蔓吗?咱俩可以利用这些藤蔓,爬下去呀!”徐晓风指着一旁的藤蔓说道。

“这法子,能行吗?恐怕不妥,万一藤蔓断了怎么办?”雷静雨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哎呀!不会的,这样吧!我个比你小,我下去,你等我把那灵芝弄到手,再将我拽上来,行不?”

“这样不妥吧?”雷静雨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哎呀!放心吧!别墨迹了,太阳马上要下山了,快点,用你的药锄跟我一起把这些藤蔓割了,然后将这些藤蔓一条一条地接了起来,弄成绳子状,拴在那棵崖柏树上放下去,我再顺着藤蔓爬下去。”徐晓风有些不耐烦,手指着一旁的一棵崖柏说道。

“好吧!”说罢,二人卸下背上的竹篓,和头上的斗笠,然后开始忙活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将藤蔓连接起来,大约有十多丈长,徐晓风点了点头,道:“嗯,这么长应该可以了。”

“小风,要不我下去吧!这太危险了,万一……”雷静雨挠了挠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哎呀!哪有那么多万一啊?我个比你小,而且攀爬的技术比你厉害,你就放心好了。”

二人你争我执,足足半晌,最后还是雷静雨妥协了,将藤蔓拴好后,徐晓风开始爬下去了。

徐晓风一边向下爬,一边心里想着:“若真是千年赤灵芝的话,那么老爹的病,很快就有救了。”他越想越激动,巴不得现在就爬到那株赤灵芝跟前,只是低头一看脚下,都是绝壁,要想快速爬下去,绝不可能了。

其实他们二人之前,寻找千年赤灵芝之时,也爬过不少类似的悬崖峭壁,只是此次要比以往的陡峭许多,若稍有不慎,便将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潭水。

徐晓风双脚颤颤巍巍地踩着绝壁上凸起的小石块,慢慢地往下爬,爬至一半之时,脚下滑了一下,险些掉了下去,此时,又不知哪来的一股凉风,吹得他身子左摇右摆,幸好手中抓紧藤蔓,这才稳定身形,否则真的就掉下去了。

“你小心一点,慢点爬。”此刻在上面的雷静雨,真的为他捏一把冷汗。

又爬了约摸有一盏茶的功夫,徐晓风的脚尖,终于才碰到那石缝的底部,定了定心神,转头看了一眼下方深不见底的潭水,小心脏砰砰直跳。

此刻他的额头早已渗出了一排密密麻麻的汗珠;晶莹剔透,在夕阳的阳光映照下,如珍珠玛瑙一般,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雷静雨见他,终于爬至那石缝,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才稍微放下了一点,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没问题。”徐晓风一把抹去额头上的汗珠,仰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看向眼前这一株赤灵芝,这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眼前这株赤灵芝,竟然不会发光了。

“是什么灵芝,是我们要寻找的千年赤灵芝吗?”雷静雨问道。

徐晓风皱着眉头,不知如何作答,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这株赤灵芝,心中疑惑道:“咦,奇了怪了,方才明明还会发光呢,怎么我一下来就不会发光了呢?”顿了顿,又道:“不管了,先拿回去给老神仙瞧瞧,不就知道了吗?”随即一把将其摘下,放入肚兜,然后双手抓起滕蔓,将要踏上返程之路,顺着原路返回,可就在这时,竟不知哪飞来的一只马蜂,煽动着翅膀“嗡嗡”响,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本以为过了一会儿,他自然会飞走,不料不但不飞走,反而又飞来了一群,黑压压一片。

徐晓风顿时傻眼了:“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马蜂啊?”

此刻在上方的雷静雨看见这一幕,顿时也傻眼了,急忙向下方的徐晓风喊道:“小风,赶紧爬上来,快!”

徐晓风这才反应过来,只是还未等他来得及往上爬,耳朵就被挨了一下,那感觉真疼,紧接着手臂又挨了一下。

面对眼前这一群像疯狗一样咬人的马蜂,徐晓风不禁惊慌起来,松开手中的藤蔓,下意识地挥舞起手来拍打,在疼痛与惊慌之中,他竟忘了自己还身处险境,迈开步子欲要逃跑。

此刻在上方的雷静雨,心里更是慌得不行:“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小风,别惊慌……别……”话还没说完,就见徐晓风迈开步子,往下一跳。

雷静雨这下更傻眼了,对下方的徐晓风伸出了手,无助地大喊道:“徐晓风!别跳!”在不知不觉中,竟流下了两行泪水。

只听得潭水下方,传来一声“嘭”的巨响,然后迸溅起一丈多高的水花浪,像极了一朵巨大无比的白色食人花,张着血盆大口,将徐晓风包裹住吞入腹中。

很快潭面之上就渐渐地平静下来,再也没有一丝波澜。

而那些马蜂见失去了目标,在潭面盘旋一阵,便自行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