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节“白诗”

林思瑶抱着作业本穿过走廊时,闻到了白枯叶桌上那盆多肉散发的淡淡草木香。她瞥见他正在笔记本上画季风示意图,笔尖流畅地勾勒出东南信风与赤道低压带的交汇,最后在空白处添了株简笔多肉——和她上周夹在他物理试卷里的那幅画如出一辙。

白枯叶头也不抬,指尖敲了敲作业本最上方的牛皮纸袋,

“老班让发的《区域地理》单元卷,顺便帮我看看多肉需不需要浇水?

昨天教务处王老师说它长得像海星。“

林思瑶憋着笑翻开纸袋,试卷间掉出片枫叶书签,叶脉间用铅笔写着“秋分日宜收枫叶标本“。她抬头时正撞上他转着钢笔看她的模样,晨光从教室后窗斜切进来,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金边,像极了去年圣诞夜图书馆里,落在他眉骨上的雪。

这学期的座位表贴在教室后墙,白枯叶的名字紧紧挨着林思瑶,中间只隔了条细细的竖线。她盯着那行字发呆时,后桌突然起哄:

“瑶瑶和地理小王子坐同桌,以后地理考试全班第一稳了!“她耳尖发烫,瞥见白枯叶用橡皮轻轻敲了敲后桌的脑袋:

“物理课代表先把牛顿定律背熟吧。“

课桌间的暗格在第三周被正式启用。某个早读课,林思瑶发现暗格里躺着包得方方正正的油纸包,拆开时飘出清甜的茉莉香——六朵风干的茉莉花躺在棉纸上,旁边是张便签:“植物园的茉莉开了,标本室的老师说晒干后能保存三年。“她摸出随身带的速写本,画了株盛开花苞的多肉,旁边标注:

“多肉花箭长到3cm了,地理老师说开花会消耗养分,要不要剪掉?“

纸条在暗格里来去成风。白枯叶会在她的数学错题旁画小太阳:

“文科生攻克立体几何的秘诀——想象自己是只飞鸟,从高空俯瞰坐标系。

“林思瑶则在他的地理竞赛笔记里夹银杏叶:“听说北极圈的极光和季风有关,等我们去南京,要不要看场真正的极夜?“

十月的月考来得猝不及防。林思瑶在考场上咬着笔杆,盯着立体几何题发怔,忽然想起白枯叶说的“飞鸟视角“,试着在草稿纸上画出三维坐标系。交卷时她发现答题卡背面有行极淡的铅笔字,凑近才看清是他的字迹:

“别怕,你比傅科摆还稳。“

成绩公布那天,林思瑶的数学破天荒考了138分,白枯叶的地理竞赛预选名单里多了她的名字。傍晚的教室只剩他们两人,夕阳把课桌椅的影子拉得老长。白枯叶翻出藏在暗格里的铁皮盒,里面躺着各式各样的书签:枫叶、银杏、梧桐、甚至还有片小巧的棕榈叶。

“这是去年在图书馆查资料时捡的,“他拿起那片棕榈叶,叶尖还带着被虫蛀的痕迹,“当时想,如果有天能和你去热带,一定要捡片完整的椰子叶给你。“

林思瑶指尖抚过那些书签,忽然在最底层摸到张皱巴巴的电影票根。她抬头看他,发现他耳尖泛红,却仍用故作镇定的语气说:

“听说南京的大华电影院有百年历史,等放榜后......“

他忽然停住,喉结轻轻滚动,“等我们都考上南大,就去看首场日出。“

教室后墙的时钟指向六点十七分,晚霞正从窗口漫进来,给白枯叶的侧脸染上橘色。林思瑶想起今早他在暗格里放的纸条:

“今天观测到东南季风转向,预计未来一周都是晴好天气。“

她伸手从书包里掏出袋密封好的茉莉干花,放进他的铁皮盒:“标本室老师说,茉莉加干燥剂能保存更久。“

走廊传来值日生拖地的声音,白枯叶突然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塞给她。信封上写着“给未来的地理学家“,封口用枫叶标本贴住。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起她的试卷,露出背面那行被橡皮擦淡却仍清晰的字:

“你是我解过最浪漫的难题。“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林思瑶拆开信封,里面掉出张手绘地图。地图上用不同颜色标注着南京的地标:

梧桐大道、美龄宫、紫金山天文台,还有个用红笔圈住的小点,旁边写着“未来要和你去的地方“。

她摸出速写本,在空白页画下两人的剪影——他背着地质包,她举着放大镜,背景是翻涌的季风云图。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白枯叶的钢笔在作业本上落下最后一笔,抬头时看见林思瑶正对着地图微笑。他想起今早路过许愿墙时,有人新贴了张便利贴:

“希望和喜欢的人走向同一条路,看同一场季风。“

此刻他忽然确信,所有被季风拂过的日夜,都在为某个注定的未来伏笔。

推开教室门,林思瑶正踮脚调整投影仪,浅蓝色连衣裙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听到脚步声,她回头一笑:“快来帮忙,这个季风模拟系统又出故障了。”白枯叶将文献放在桌上,凑近调试设备时,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恍惚间想起高中时课桌暗格里的茉莉花瓣。

这是他们作为地理系研究生的第一个学期,共同参与导师的“东亚季风变迁与古文明演进”课题。电脑屏幕上,季风环流的3D模型闪烁不定,白枯叶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突然抓住林思瑶的手腕:“你看,这里的气压梯度力参数有误。”两人的头几乎要碰在一起,呼吸交织在代码与公式之间。

深夜的实验室,台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思瑶揉着酸涩的眼睛,盯着显微镜下的孢粉样本。白枯叶端来两杯热咖啡,在她身边坐下:

“休息会儿,我给你讲个冷知识——古代丝绸之路的商队,就是顺着季风航行往来于东西方。”

说着,他拿起样本玻片,“这些千年前的花粉,或许就搭乘过那些商船。”

林思瑶靠在椅背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鼻梁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她想起入学那天,白枯叶站在宿舍楼下弹吉他,唱着自编的《季风来信》,歌词里写满他们从高中到大学的点点滴滴。

然而,平静的学术生活很快被打破。在一次学术研讨会上,隔壁院校的年轻学者程砚舟提出与他们完全相悖的理论,质疑导师团队的研究方向。程砚舟言辞犀利,眼神却总若有若无地落在林思瑶身上。散会后,他特意留下与林思瑶攀谈,白枯叶站在不远处,攥着论文的手指微微发白。

“别在意,学术争论很正常。”

林思瑶挽住白枯叶的胳膊,仰头安慰他。但接下来的日子里,程砚舟频繁出现在他们的实验室,借口交流学术,实则对林思瑶展开攻势。他送来国外最新的学术期刊,邀请她参加私人讲座,甚至在她生日那天,抱着一大束白玫瑰出现在宿舍楼下。

白枯叶的醋意渐渐化作加倍的努力。他熬夜查阅资料,在实验室反复验证数据,甚至偷偷联系国外的学者获取一手资料。林思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某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她冲进实验室,看见白枯叶趴在桌上睡着,电脑屏幕还亮着未完成的数据分析。

“傻瓜。”

她轻声呢喃,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白枯叶惊醒,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我只是怕......怕不够优秀,配不上你。”

林思瑶踮起脚尖,吻去他眉间的褶皱: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在图书馆为我准备南京车票的少年。”

随着研究的深入,白枯叶和林思瑶陷入了两难,是坚持原有结论,还是大胆提出新观点?

程砚舟得知消息后,再次找到林思瑶,劝她放弃新发现:

“你想想,这会得罪多少学界前辈?

跟着我,我保证让你在现有框架下顺利毕业。”林思瑶冷着脸拒绝:

“学术不该有私心,真相才是我们追求的。”

白枯叶和林思瑶决定孤注一掷。他们连续一周泡在实验室,反复核对数据,请教不同领域的专家。终于,在一场重要的学术会议上,他们带着全新的研究成果亮相。白枯叶站在讲台上,气场全开,用详实的数据和严谨的推理,阐述着他们的新理论。林思瑶在台下望着他,眼中满是骄傲。

程砚舟也在观众席,脸色阴沉。但当白枯叶展示出那珍贵的敦煌文书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会后,不少学者主动前来交流,甚至有国际期刊向他们约稿。

夜色渐深,白枯叶和林思瑶漫步在梧桐大道上。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古老的歌谣。白枯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精致的盒子:

“还记得高中时的银杏戒指吗?这次,我想给你个更正式的。”

他单膝跪地,打开盒子,一枚镶嵌着梧桐叶造型钻石的戒指在月光下闪耀。

“林思瑶,从高中的课桌暗格到大学的实验室,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未来,我想和你继续探索世界的每个角落,让季风见证我们所有的故事。”

林思瑶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伸出手:

“我愿意。”

戒指戴上手指的瞬间,梧桐叶轻轻飘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远处的教学楼灯火通明,星光点点滴滴的沉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