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家演武场已跪满了参与血测的子弟。青石地面上凝结的夜露浸透了苏毅的粗麻裤腿，他盯着前方散发着森冷寒气的测灵碑，喉头泛着铁锈味——这是十日来第三次被强制放血。
“丙字房，苏明远，经脉通七成！“
“乙字房，苏月璃，剑骨初成！“
此起彼伏的唱名声中，苏毅膝行到碑前。三长老苏元海垂眼扫过名册，鼻间溢出声冷哼：“这月测灵耗材翻倍，若再测不出气感...“枯瘦手指划过“苏毅“后十一道血印，最后一笔几乎刻穿纸背。
少年伸出遍布割痕的右手按上测灵碑，玄铁寒意刺得掌心旧伤崩裂。血珠顺着碑面九宫纹路游走，在“离“位突然滞涩——这是心脉淤塞的征兆。碑顶镶嵌的验灵石泛起浑浊灰光，围观人群顿时炸开哄笑。
“丁下！比上回还退步了半阶！“
“连厨房的杂役婢女都能到丙等...“
“真给他爹苏清河丢脸！“
苏毅的指甲深深扣入青砖缝。三日前他在后山瀑布下苦修《青阳锻体诀》的记忆闪过——三千次劈掌击碎水流，换来的是双臂骨裂。此刻那些细微的咔嗒声仿佛又在耳畔回响，与测灵碑的嗡鸣共振成刺耳的嘲笑。
“第十二次测试，经脉淤塞如顽石。“苏元海抬手结印，测灵碑底部暗格弹出一枚黥面钉，“按照族规...“
“按照族规，连狗都不如的废物就该滚去喂马！“
镶着北海玄晶的鹿皮靴破风而至，苏烈腾跃时腰间玉佩撞击出的清音，此刻听来宛如丧钟。苏毅被踹得翻滚三圈，后腰撞上演武场边缘的剑俑方阵，一尊持剑石像应声崩裂。
“大伯当年号称青州剑首，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杂碎？“苏烈鞋尖挑起少年下颌，玄晶折射的阳光刺得苏毅眯起眼。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对方锦袍内衬绣着的赤鳞蟒——那是家主嫡系才配穿戴的图腾。
指骨断裂声在苏烈碾踏他手掌时响起，像枯枝被踩碎的声响。苏毅喉间涌上腥甜，却在抬头时愣住——苏烈左手小拇指缺失的伤口结了暗紫色血痂，这分明是五年前剑冢暴动留下的魔气侵蚀痕迹。
“听说你爹死前把《青阳剑谱》刻在你身上了？“苏烈突然压低声音，靴底重重碾过少年胸前的剑形胎记，“别装傻，剑冢下月就要...“
咳出的血沫溅在苏烈衣摆，打断了他未出口的威胁。苏毅蜷缩着护住头部的姿势忽然僵住——一滴暗金色的血正顺着眉骨滑落，在青砖上绽开诡异的星芒状纹路。这色泽让他想起三更时分在后山看见的陨星，那夜之后他的血就开始变异。
测灵碑方向突然传来金石崩裂声。众人惊愕转头，只见碑面裂缝中渗出沥青般的黑雾，凝成逆鳞状的符文后又倏然消散。负责记录的白须执事笔锋一顿，宣纸上“丁下“的墨迹竟无端晕染成蛟龙盘踞之形。
“够了！“苏元海甩出黥面钉，暗器裹挟着真气直取苏毅眉心，“苏家容不得连续十二次...“
话音戛然而止。本该洞穿头颅的铁钉悬停在少年额前半寸，像被无形之手钳制般剧烈震颤，最终炸裂成一捧铁砂。
苏烈瞳孔骤缩。方才刹那间，他仿佛看见苏毅漆黑的瞳仁闪过鎏金竖纹，那威压让他想起三年前误入剑冢深处遭遇的古老存在。待要细看时，却只对上少年布满血丝却空洞的眼眸。
“带他去刑堂。“苏元海袖中手指急掐推演诀，面上却不露声色，“按祖训处置。“
两名刑堂弟子架起苏毅时，谁都没注意到演武场角落的林清雪。这个总是一袭素纱蒙面的客卿女子，正摩挲着腰间半块冰纹玉佩——当黑雾从测灵碑涌出时，玉佩深处封印的冰凰虚影曾发出预警的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