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有王主任背书

王卫民踩着吉普车踏板站起身，藏青色中山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举起盖着鲜红公章的文件，声音像惊雷滚过麦田：“经县委调查认定，陈超同志上交的黄金填补了县农机站采购缺口，猎熊是为民除害！这是爱国模范证书！“

最后一句话炸得胡德贵倒退两步，后腰撞上主席台桌角。他眼睁睁看着公安解开陈超的麻绳，那捆人的绳索刚才还勒出紫痕，此刻却像被斩断的毒蛇瘫在地上。

“不可能！“张德彪突然扑向主席台边缘，钢笔从口袋里甩出来，在黄土里滚出老远，“他分明投机倒把...“

“张德彪！“王卫民把证书拍在桌上，搪瓷茶缸震得跳起来，“需要我把你克扣知青口粮的账本念给大家听吗？“他从公文包抽出一沓材料，最上面那张按着血手印的证明书刺痛了张德彪的眼睛。

台下嗡地炸开锅。赵铁柱挤到最前面，举起个豁口的粗瓷碗：“去年腊月我媳妇生孩子，找张书记批条子领红糖，他非要两斤粮票！“人群里立刻响起更多控诉，先前发木棍的几个青皮后生缩着脖子往人堆里钻。

陈超揉着发麻的手腕，看见林小满正被两个公安搀着往台前走。她左额青了一块，蓝布衫领口扯开道口子，可眼睛亮得吓人，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装文件的油纸包。

“王书记，“陈超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猎熊的肉我分了二十三户，都是家里断粮的。“他目光扫过台下几个低头缩肩的村民，“胡队长说我私藏三百斤稻谷，不如现在开仓验秤？“

胡德贵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仓库存粮早被他偷偷换了三成麦麸，本打算秋后嫁祸给陈超，此刻却成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铡刀。

“带走！“王卫民一挥手，四个公安立刻给张德彪和胡德贵套上铐子。当啷啷的金属碰撞声里，不知谁带头喊了句“陈超冤枉“，转眼间上千人的声浪把麻雀都惊得飞过了公社屋顶。

暮色染红窗纸时，陈超坐在堂屋条凳上，闻着灶间飘来的姜汤味儿。林小满蹲在他腿边，棉签蘸着紫药水的手直发颤：“忍着点，可能有点疼。“

其实伤口火辣辣的感觉早被另一种灼热取代——姑娘发丝间若有若无的皂角香，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肋下鞭痕，比任何止疼药都管用。陈超盯着她随动作晃动的银耳坠，忽然发现坠子上刻着朵木兰花，和他猎熊那晚在崖边摘的野花一模一样。

“当时...怕吗？“林小满突然问。她正在缠绷带的手指停在他腰侧，那里有道狰狞的淤青。

陈超握住她发抖的手：“怕你冲上来挨打。“掌心薄茧蹭过她虎口的血痂，那是夺民兵棍子时磨破的。

门外传来刘玉英哄兰花睡觉的童谣声，混着缝纫机哒哒的轻响。林小满突然红了眼圈，把额头抵在他膝盖上：“下午他们把我关进工具房，我摸着缝纫机头就在想，要是你回不来...“

话没说完就被拥进带着药味的怀抱。陈超下巴蹭着她发顶，透过敞开的木窗望见北斗星亮得出奇：“知道我为啥给缝纫机头刻木兰花吗？“感觉怀里人摇头，他声音低下来，“那年你爹挨批斗，你把嫁妆钱缝在兰花帕子里塞给我...“

怀中的身体突然僵住。林小满仰起脸，月光照见睫毛上细碎的水光：“你...你早知道了？“

回答她的是落在眼角的吻，混着紫药水的苦涩和某种更灼热的气息。缝纫机不知何时停了，刘玉英的脚步声轻快地从厨房转进里屋，还贴心地把堂屋门带出咯吱一声响。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混着夜风穿过自留地玉米叶的沙沙声。陈超把姑娘散开的衣领仔细拢好，指尖碰到她颈后那颗小红痣时，听见窗外老槐树上有夜莺扑棱棱飞向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