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霜心遗世
- 无限升级:丹田破碎又如何
- 飞莫鱼然1
- 3272字
- 2025-07-10 17:34:58
任玄喉间低声应道:“知道了。”那声音仿佛沉入肺腑,似要将那翻腾的心海压入丹田。江湖如炉,得意淬心,失意炼性,惟此千锤百炼,方得立锥之地。
他吐纳间平复气血,整束衣襟,新一日江湖,便在这月满阁的晨曦中铺开。他信脚下自有路,天穹终可攀。
然,风起于青萍之末。七日的宁静,好似薄冰覆盖着湖面。
子夜时分,剑鸣声骤然响起,月满阁顿时一惊!林风视作性命般的佩剑——
那是林峥所赠的生辰礼物——
竟然从鞘中不翼而飞,只余下半片枯叶,其脉络蜿蜒曲折,犹如奇门阵图一般!
林风双眼瞪得几乎眦裂,身上的鹤氅猛地怒卷起来,身影仿若惊鸿一般掠上飞檐。在星月的清辉之下,一道黑影裹挟着狭长的布包,正往暗巷深处逃窜,那布包的轮廓,分明便是那丢失的佩剑!
“鼠辈竟敢如此!”林风厉声呼啸,将八步赶蝉的身法催发到极致,三起三落之间,便截断了巷口!
他的掌风好似闪电,径直朝着剑柄抓去!
哪料到对方的身法滑溜得如同泥鳅一般,竟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融入到沉沉的夜色之中,踪迹全无。
追到长街之上,却已不见人影。
林风的目光犹如鹰隼般扫视着,忽然紧紧钉在街角的一人身上——
正是月满阁的小二任玄!
更为刺眼的是,任玄怀中布帛撕裂之处,竟然露出一截锈迹斑斑的柴刀!
“是你!”
林风如同发怒的豹子一般逼近,五指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扣住任玄的衣领,阴森森地逼视着他。
“盗我佩剑?!”
任玄惊恐地挣扎着,急忙说道:“公子您明鉴啊!这把剑是小人在街心捡到的,正打算寻机还给公子呢!”
林风夺过佩剑,用指腹轻轻抚过那冰冷的剑脊,确认的确是自己的佩剑。然而,心中的疑云反倒愈发浓烈了!他身为天骄,怎容得这般蝼蚁来冲撞?
况且此人身份低微,行迹还如此鬼祟。
“捡到的?哪有这么巧的事!”
林风手指的力道并未松开,那冰冷的声音好似利刃一般,“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偏偏是你捡到!”
周遭的食客们一片哗然,那讥嘲之声好似毒蜂攒刺一般:
“嘿!月满阁的小二,竟然敢去捋林少的虎须?”
“真是活腻了!连黑风寨的追魂镖都敢去沾?”
“瞧那穷酸样儿,肯定是穷疯了!”
在这喧嚣声中,任玄颈后的一道浅浅血痕,在烛光之下显得格外刺目。
而掌柜账房内,那失而复得的剑柄上,一枚狰狞的黑风寨追魂镖,正系于剑穗,幽幽泛着乌光。
更深露重,月满阁后巷酒气弥漫。任玄蜷缩于酒坛垒成的阴影里,掌心三枚铜钱已被汗浸透,边缘磨亮,映出儒青先帝冷硬的侧颜。
“再有三日…便是父亲忌辰…”他指尖无意识探入怀中,触碰那枚贴身暗藏的残玉。冰凉直透骨髓,如亡父低语。
这钱,连一炷香也买不起。
他身世飘零,自幼与母黄敏相依于青牛镇。黄敏坚韧似竹,孕中曾于山涧拾得一枚奇特松果,日夜置于枕畔,祈儿如松之劲,心似玉之明。故为其取乳名“明松”。
至于父亲任贤君,于他不过一个模糊而辉煌的传说。母亲曾言,其父乃惊世大侠,于九派合战红月岛一役,孤剑破群雄,名动八荒!
更与那红月岛主郗娅有过一段江湖儿女情。其“行天九剑”造诣,据说远超时任武林盟主张天峰。
张天峰一剑落三雁,任贤君则一剑落五!
声威之隆,半年间几欲盖压张氏。
然,“浮云蔽日终须散,我剑光寒自辟天!”——此乃任贤君之傲骨。
江湖诡谲,强中更有强中手。正值其声望如日中天之际,竟一夜之间,人间蒸发!连母亲黄敏,亦杳无音讯。江湖风传,或金盆隐退,或重伤遁世,甚或羽化登仙……众说纷纭,徒留悬案。
其祖任风逍,更为传奇。出身横山武宗,乃“剑圣”云澄飘座下高徒,自创“九霄流云剑”,江湖尊号“九霄剑仙”!
云澄飘曾痛陈当年因气宗之谋羁绊江南,致剑宗于斗剑盛会一败涂地,欲劝任风逍弃其挚爱司徒琼音。然情根深种,岂能割舍?
司徒琼音身负家传绝学“聚元神术”,此功可夺人内力,源自其父、前代天辰教主司徒遥行。司徒遥行曾领袖魔教,煊赫一时,终因权斗殒于东方绝境之手。
彼时林风祖上林誉与养天啸,机缘巧合窥得魔道巨擘九泉外门不传之秘《九泉神功》,二人惊才绝艳,竟强记部分精髓,各自悟创《清心剑典》与《养木气法》。
林誉剑指养天啸:“天啸兄,我《清心剑典》心如止水,剑若惊鸿,如何?”
养天啸气蕴丹田:“誉兄剑法虽灵,然我《养木气法》重在内蕴乾坤,非大毅力大悟性不可得!”
二人皆自认所录方为真解,终因道不同而剧烈相争,乃至反目。遂请横山武宗剑脉长老、以刚猛剑道闻名的慕白首公断。
慕白首断曰:“武学万流,何分绝对?当取长补短,共参大道。”然裂痕已深,林誉终被视为异端,而养天啸则凭《养木气法》震慑一时。惜养家后势微,其子养木沦落丐帮,常对月嗟叹父辈遗泽之艰深难悟。
禅莲寺正泓禅师圆寂时曾叹:“此二典,首关未通,死关难越!若流于世,必酿滔天祸劫!”正因如此,任风逍与禅莲普惠方丈曾欲联手焚毁林誉《清心剑典》,却误伤林氏宗亲,两家血仇,自此世代纠缠,绵绵无绝。
此等滔天恩怨,此刻的林风与任玄,仅如雾里看花……
“废物!此等劣酒,也敢配称十年陈酿?!”
大堂骤起惊雷!林风紫金蟒靴猛踹黄花梨案几,琼浆泼溅,染污其九蟒锦袍。
二十步外,任玄脊背缩得如弓弦绷紧!腰间三块锤炼身法的铁砂袋铿然相撞——
那是他偷师横山武宗弟子的明证。
“林公子息怒!即刻为您…”
掌柜话音未落,一柄通体莹白的玉骨折扇已如毒蛇吐信,抵住其咽喉!“泰垠堡”三字篆文在扇骨上泛着森森寒光。
任玄指甲深陷掌心。又是这般!上月醉仙楼那丫头,便是如此被断送生计!掌中铜钱呻吟欲裂。
“酒里兑水,当我眼瞎?”
林风嘴角挂着冰冷笑意,目光却似淬了毒的针,穿透掌柜,直逼后厨。
“难道是哪个有娘生没爹教的家伙,偷喝了去?”
堂中空气刹那间凝固!食客停了筷子,太清弟子剑穗也僵住不动。
一股邪火从任玄脚底直蹿上脑门!他怀里那块相伴十五载的残玉,一下子变得滚烫!
“我任玄,顶天立地!”
少年那瘦削的身影撞破纱帘!常年负重的臂膀,肌肉鼓起如虬龙。
“林风!别血口喷人!”折扇“唰”地打开,背面噬魂花暗纹诡异地绽放开来。
林风眼中闪过一丝毒计得逞的快意:“哦?既然不是你偷的,那这掺水的酒…”
“是寒烟翠!”
任玄抓起桌上酒壶,仰头猛灌!酒液如刀割喉。
“今天早上刚到的!掌柜说过,得等公子品鉴之后才…”白玉扇骨毫无预兆地弹出!带着凄厉的风声!
任玄本能地侧身,铁砂袋带动身体,险险使出一招横山武宗入门身法“云里翻身”!
那是横山武宗孟星魂所授。可扇缘快如闪电,锁骨处还是被撕开一道三寸长的血口子!
“蝼蚁也敢叫我的名字?!”
林风居高临下,腰间玉佩忽然泛起诡异的蓝芒,“嗜酒如命?那就把这坛酒喝光!”
十斤重的青釉大坛被雄浑真气凭空托起,冰冷的酒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任玄口鼻里全是辛辣味儿,耳边只听到掌柜绝望的低声叹息:“收拾…走吧…泰垠堡…惹不起…”
月光像淬了毒的银针,穿透少年湿漉漉冷冰冰的粗布短衫。
任玄抱着藏有残玉和五卷手抄武谱的包袱,站在“月满阁”那块鎏金牌匾下面。匾额的左角,有一道深深的剑痕,看着挺吓人——
那是三年前林风试剑时留下的。
“终有一天…”
少年沾着酒血的手摸向锁骨处的伤口,指尖却突然碰到个东西,一下僵住了——那枚祖传的残玉,竟然深深嵌进了皮开肉绽的伤口里!玉身幽光闪烁,透着一种病态的诡异!
“叮——当!”
巷子深处,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任玄像受惊的孤狼,顺着声音就扑了过去!
在拐角处,脚下踩到一片黏糊糊的东西——
月光下,一个黑衣人的胸襟被撕裂开,露出渗血的九泉门刺青!
垂死之人像鬼爪一样紧紧抓住他的脚踝:“太虚…幽…”
话还没说完,他的身躯就肉眼可见地干瘪萎缩下去!
任玄惊恐万分,锁骨伤口里嵌着的残玉,正疯狂地吞噬着汩汩流出的血气!
玉里的血丝游动,赫然凝聚成四个扭曲狰狞的古篆:天!地!不!仁!
“原来…是你…”黑衣刀客吐出最后五个字,就断了气。
那声音仿佛裹着腥风,远远地飘向横山武宗所在的方向。任玄踉跄着往后退,后背猛地撞到个东西——
冰冷、坚硬,是剑鞘!
巷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道身影。青铜鬼面遮着脸,月光在他腰间的令牌上勾勒出一个阴森的“孟”字轮廓。
那把染血的白玉断扇,正静静地躺在他脚下,扇骨折裂的地方,渗出墨汁般黏稠的黑液…鬼面之下,两道目光如同万载玄冰雕琢成的剑锋,直直穿透任玄:
“你,逃不掉了。”
在他身后,鬼王山那狰狞的百鬼幡,正在城头呼呼地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