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带着一行人到贺府前厅,“就是此处了,各位请进。”
贺家主人早已在此等候他们,两侧的桌上分别放好了沏好的茶。“诸位长风堂堂主赏光前来贺府,贺某感激不尽。”
主位上的女子挥挥手,屏退身侧的丫鬟。她起身行礼时,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寻常闺阁女子的款款之意。
甚至,陈莞青能感受到一种久经沉淀的、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
茶沏了四杯,这贺家主人显然比官府的人还了解他们的行踪。
等四人自报家门后,主位上的妇人也开口。
“在下贺府当家人,贺徵。今日请各位来,也没什么大事。其一,是想商议燕州盐价一事。其二,就是借贺府每年的金盏宴,尽地主之谊。”贺徵的目光带有探究的意味,流连在四人身上。
柳家倒台后,大家族只剩贺家。盐因买卖不由官府所控,所以盐价一般依照惯例是由卖盐者定。有的地方会因家族垄断,导致盐价居高不下。
最初燕州因为贺柳两家暗中较劲,所以勉强维持平衡。但近些年不知怎的,柳家越来越好,而贺家因为分支太多,人心不齐,越来越有衰败之势。
贺家主家一脉现以其他生意为主,与盐有关的生意早已放给其他分支。这些经营者大多跟随大流,一旦盐价被柳家哄抬的上涨,他们便紧跟其后。
“我们四人初来乍到,对燕州诸多事宜也只是一知半解。盐价……依惯例还是看当家人的意思。”江逾白不知道贺徵这话什么意思,只能先把问题给她重新抛回去。
贺徵没把他们当作小辈看待,但四人在贺徵面前不由自主地就拘谨起来。
“我久在燕州,而你们来自花都,且又是少年英才、耳聪目明,自是能帮我参谋参谋。”
好一个耳聪目明,这不是点他们吗?
贺徵想要的消息,怕是不只是盐价。
池淮序斟酌了一番后,开口说:“现如今柳家在燕州留下的资产众多,但君上考虑到燕州百姓的状况,决定不查封柳家的商铺,给靠这些商铺谋生的人一条出路。”
“此事官府贴了告示,足见君上宽厚。”贺徵点点头,继续听池淮序接下来的话。
“这些商铺暂时由官府之人掌管,但官府缺少精通经营商铺之人,可以让官府将这些铺子卖给燕州其余商人,价高者得。至于盐价,若贺家主有心,与买铺子的人商议便是。”
江逾白摇摇头,说:“若有人高价购买铺子若干,很容易发展为下一个柳家。还是限额购买更好。盐价可以由您与官府协商订下。”
“我赞成江逾白的方法。盐价不一定是一个确定的值,可以是一个范围。只是……”
陈莞青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说辞。
贺徵对这群小辈的答案还算满意,听见陈莞青停顿,不由得好奇他后面要说什么。
“只是若借官府的威严设定一个价格范围,就意味着必须实施。盐价不能完全随心而设,会损害部分人的利益,恐怕对贺府……不利。”
盐价之事有惯例在先,打破传统本就不容易,总会有人想要使绊子。
贺徵闻言,笑了笑,脸上不见丝毫担忧,“新事推翻旧事本就不容易,但势在必行,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人,岂会因为此等小事放弃大局?你说是吧,孟世侄?”
陈莞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贺徵是在喊他,连忙回应:“贺家主说的是。只不过为何称我为……”
贺徵起身,“各位贵人的想法我已知晓,实在感谢你们为我燕州的未来出主意。我在他处早已摆好宴席,比外面清净,免得闲人叨扰诸位。请——”
“孟世侄烦请留步,我与孟家人许久未见,还有些话想对你说。”
陈莞青不知孟家与贺徵有何关系,但看着她一脸亲切的笑容,完全没有初见时的威严之感。
陈莞青向他们使了个眼色,便跟贺徵去了书房中。
“贺家主,在下是孟家远亲,才去花都不久,对孟府的事都不太了解,还望您勿怪。”陈莞青怕之后露出什么马脚,只能提前给这位家主打个预防针。
贺徵仔细地打量起陈莞青,“世侄身上怎有股血腥味?可是受伤了?”
这话问得陈莞青冷汗直冒,直怪葵水的味道没藏住,硬着头皮说:“前阵子后背受伤,伤口拖久了,有时动作大了容易开裂。劳您担心了。”
贺徵这才点点头,“贺孟两家祖上有亲,我与孟夫人纾月是故交,所以斗胆请你留下。如今你是天子近臣,前途不可估量,而燕州恰逢柳家倒台。大厦在皇权之下也无可抗衡,这个道理我知。”
“可贺家不同于柳家,不做伤天害理之事。若君上需财,贺家可倾全族之力效忠。我见你面善,想必是个好孩子。只是想向你问问君上的意思,好为我贺家众人谋个心安。”
贺徵字字真切,能看得出是为顶好的当家人。
“贺家主不必忧心。柳家因错被抄,贺家若无过错自然不会招来此等祸事。君上推行新政,变革旧法,不同寻常,可见其包容之心。只要贺家忠心于朝廷,朝廷自不会亏待功臣。”
贺徵一来就表明真心,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陈菀青也没听林纾月提起过这位贺家主,所以不能盲目信任。她只能冠冕堂皇的说些面子话。不过,按韩霄的意思,倒是可以拉拢贺家效力。
贺徵怎么会不懂陈菀青的场面话,但她一时半会儿确实没办法与人家拉近关系,更别说套话了。本来还说若来的是个笨的,三言两语聊聊旧情、表表真心就能让人放下戒备,没成想人家也跟她打太极。
“在下不以世侄的身份和您谈交情,但想借长风堂孟堂主的身份和您谈桩生意。您意下如何?”陈菀青拿出玉牌,将玉牌的背面亮在贺徵面前。
按道理来说,长风堂四人的玉牌除名字外都应该是一样的,但孟长洲这一块例外。背面上刻有暗纹,将玉牌对光时,暗纹能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贺徵看着这块图案,显然有些吃惊,“这是……宋国历代相传的命符?”
命符和玉牌效力有些不同,命符没有特定载体,只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文案,凡是在处理事情过程中有命符出现的,这种事都要烂在肚子里。命符的持有者由君主决定,随时可以收回。
说白了,就是替君主处理一些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