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105.保护伞（下）

“真看不出来啊，目中无人的亚当斯少爷竟然会把一个庶民放在心上。”

德川市姬翻看着成田的高清照片。

尤其是成田那些浴室里上身没衣服的照片，眼睛自始至终没和威廉对上。

像她这样有实权的大小姐，涩涩是没问题的。

在她看来，女人不是性别，而是一种处境，论处境，她是男人，比99%的男人都要强势得多。

她唯一有问题的，仅仅只是不能随便结婚。

因为结婚，可能会剥夺她身为男人的处境。

“谁让他生得那么漂亮，又懂得分寸呢？”

威廉呡了一口加冰的柠檬水。

“若他是个蠢货，我还能开枪打死他，再把他的遗体做成标本，放在我的床上，摆出各种勾人的姿势。”

威廉一脸不悦地扶着下巴。

“偏偏成田不够蠢，不够恃宠而骄，害我喜欢的不只有他的皮囊，男人都希望其他男人对他恭顺，他那么恭顺，又知道我是那种吃到嘴里就会厌倦的男孩儿，这样知分寸的品种，男爵家当年到底是怎么选育出来的？”

“想知道吗？”

“当然，毕竟笔记本里最核心的内容早被你们拿走了。”

“那就拿生猪育种技术来换！”

“真是贪心，生猪育种可是核心技术，那些天朝留学生，做梦都想从我们大学实验室里剽窃，就算我想换，也要换更有商业价值的技术。”

德川市姬笑了笑，“不管怎样，我还是感谢您给了成田君一个机会，如果成田君顺利搭上赤羽宫亲王的顺风车，成为赤井阀的核心成员，想必也是您所乐意见到的，虽然我这边另有一套方案，但过程过于繁琐，有亚当斯少爷负责出头，这边也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哪里哪里，不过是帮橘家一个小忙而已，就算没有我，重情重义的橘老爷子也会想其他的办法捧他，橘家与男爵家的因缘，再加上成田君出色的外表，注定不会平凡，而且，我们以后要合作的地方还有很多。”

威廉笑道：“父辈们终会老去，世界是我们的。”

“罗西亚与尤克瑞英的战争即将结束，工厂即将回流北米本土。”

“这场持续多年的战场清空了我们滞销多年的旧商品，也为新商品腾出了货架。”

“欧洲的盟友已经迫不及待购买更多的玩具商品，武装他们的仓库。”

“暗中阻挠我们的总裁先生，也将过上长久的退休生活。”

“很快，更多、更新、更高科技的商品，就要在展览会展示，并且上架出售。”

“只要罗西亚和天朝一天不倒，我们就有大量的商品订单。”

“至少二十年的商品订单，中间的加工环节还需要六大财团的各位多多支援。”

“合作愉快！”

德川市姬伸手。

“合作愉快！”

威廉伸手。

“请向德川老爷问好，但愿，他能平安活到我和他的下一次见面……”

……

……

而在桑原家的葬礼上。

农协开办的殡仪馆内。

成田一袭白色狩衣端坐在礼堂中央靠右的位置，正一副专心致志地样子，向橘老爷子的学习仪式流程。

橘老爷子身穿黑色冕服，口诵《往生咒》，为躺在棺材里的桑原先生净身。

没有寺庙的地区，往往是由当地神官代做法事。

橘老爷子没当警察的时候，就按继承人的培养方式，跟着男爵学习办丧事的技巧。

他要成田跟在身边学习，同时告诉他，“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儒者的原始意义，便是神职人员或主持祭祖祭神、丧嫁婚娶礼仪的人，因此，我们践行养生丧死之事，亦是在践行儒者仁义之礼。”

前来吊唁的宾客，不只为桑原先生献花与千纸鹤，同样也对橘老爷子鞠躬。

这是理所当然。

橘老爷子不只是本地最大的地主，也是宫司。

往前推几代，男爵家也是江户时代有名的兰学家与汉学家。

除此之外，村子里公墓土地和垃圾处理厂，也是橘老爷子免费贡献的。

无论是从利益上讲还是义理上讲，他们都有尊重橘老爷子的理由。

何况身为町内会长的桑原先生，以前也是男爵家的家臣。

桑原先生棺材的内侧刻着养殖场的厂房，以及他的办公室。

棺材外侧刻着厂房猪栏里的生猪，以及一辆辆押送出栏猪肉的小卡车。

这口棺材是桐木做的，定制于天朝荷泽市的曹县。

早在三年前，桑原先生就把棺材的设计图发给曹县的桐木加工公司。

反复叮嘱，不能修改设计！绝对不能修改设计！

由此可见桑原先生对自己的养猪事业有多么的念念不忘。

甚至想把猪肉行业带到阴间也要继续下去。

全村多达两千人参加桑原先生的葬礼，包括县里的豪农。

毕竟桑原家的养殖场不光是全县前三，在全国也是排名三十位的大厂。

吊唁者不都是村民和桑原养殖场的员工。

许多是桑原先生的经销商、大宗订单的熟客、甚至是桑原先生的竞争对手。

他们有的在丧礼上把酒言欢，说好久不见。

有的则是干脆聊起以后的生意。

日式的丧礼是这样的，并不只有悲伤，还有交际、寿司以及酒。

只要桑原养殖场的生意一天不败，那么桑原家的人际交往就不会结束。

“爸爸，爸爸你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养殖场还需要您的领导和支持，才能够发展壮大。”

“您要是死了，我和平太、翔太该怎么办？”

身为长子的桑原裕太，以头撞棺，展现出顺位继承人的魄力！

他的悲伤感染了在场众人，许多人不禁泪崩。

然而，随着一封电话响起。

桑原裕太对前来悼念的宾客说了一句，“失陪一下！”，躲到角落里拨通。

接着，他的脸上难以掩饰惊喜之色，与主持法事的橘老爷子对视。

“非常感谢你，橘叔父！”

吃席的时候，十人一桌。

桑原裕太却把橘老爷子还有成田请到单独的房间，摆出以头抢地的土下座。

当然，这个姿势并不是赔罪，而是感谢。

痛哭流涕的感谢。

“贷款批准了，机器海关也获准入境了，这都是托您照顾。”

桑原裕太连连磕头。

“我老了，如果你要记住恩情，就回报到这位成田君的身上吧。”

“成田？”

桑原裕太抬头，橘老爷子引荐，只见一个身穿狩衣的美少年正抓着竹箸夹起寿司在酱汁上涂抹。

突然被橘老爷子两人这么一看，成田僵直住，无法动弹。

“这位成田是……难道就是您新收的……”

“嗯，义子，以后成田君的子嗣会继承神社这一支的土地，到时候还要依靠桑原家的力量。”

“包在我身上吧，橘叔父，还有成田君。”

桑原裕太拍着胸脯打保票。

成田瞪大眼睛，他只是代宫司，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橘老爷子小声嘀咕，“又不是你来继承，是你的子嗣继承，你在怕什么？”

……

法事第三天。

桑原先生的棺椁被送进焚烧炉，长子裕太手持竹箸从灰烬里收集骸骨。

养殖场的员工齐声高唱，本公司的司歌《敬爱的男爵大人》。

大约是讲述大正时代，桑原家在城里创业失败，男爵传授畜牧业技术，出资帮助其回乡开猪场的故事。

送别宾客后，丧礼告一段落。

其他几位老人的葬礼其实也是一起办的，其中包括一位没有后代的“零葬”。

他们以前都是桑原先生的朋友，有的还是桑原养殖场的退休员工。

这件事情，也是桑原家同意的。

而金平先生的孙子也出席了丧礼，他说他的祖父失踪了好久，请警察到山里去找找。

橘老爷子不只答应他会出动警察寻找，小伙子颇感不安，桑原先生问起了他的生活，还要帮忙安排起居和工作。

上千人参加葬礼，几百人送行，散场时也是浩浩荡荡。

随礼给的多的，桑原家赠与名贵的瓷器，随礼给的少的，回礼也有各种商品兑换券，包括桑原家的特级猪肉。

“真是一张错综复杂，绵绵密密的大网啊，这座村子。”

成田看向天上的星星。

不只本村最强大的几个豪农，还有工匠、医生，警察，甚至是役所的公务员。

所有人都拜服在老爷子门下。

“令人窒息的集体主义，被橘家的权势所团结，但也不会随便落下一个。”

“这便是利益纠缠的党羽，伤到其中一个，一群人都会发生反应，乡土世界的模型在大都市只有顶层的土著家族才能看得到，外来人只会被打成原子状态。”

橘老爷子说，“我的祖父恃才傲物，即使在亲米派也是不受欢迎的那个，他是头孤狼，只有男爵一直在支持他。”

“他会被那些受到怂恿的底层士兵刺杀，是因为太过孤高，太过廉洁，没有人为他发声，也没有党羽为他挺身而出。”

“所以，我才费尽心思，团结这个村子，培养村子的人不断强大，使他们团结一心，成为我家族的一部分！”

然而只是听到橘老爷子这么说。

成田立刻就想到了两种瓦解这个村子的歹毒办法。

其中一个，来源于《资治通鉴》：颍川俗，豪桀相朋党。广汉为筒，受吏民投书，使相告讦，于是更相怨咎，奸党散落，盗贼不敢发。

——是的，举报！

只要给出举报的名目，放低举报的门槛，互害就是大概率事件。

想赖掉补习费用的准高中生举报老师，仇富的故意拍下喝酒视频举报请吃饭的同学……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

互联网时代，儿媳抓住黑料，举报公公，儿子拿住把柄，举报父亲，父亲握住材料，暗算儿子，一家人利益纠纷，总能相互置对方于死地。

至于另一个办法，就更阴毒了。

但需要些操作技巧。

不过，他同意橘老爷子的看法。

一个人来到社会，势单力薄，怎么斗得过别人势大力沉，单靠自己是不行的，

“成田君，你是我的家子，但不代表，我可以长寿到永远庇佑你。”

“如果不想被人欺负的话，那就趁早结成自己的郎党吧。”

因为是对自己有益的话。

所以，橘老爷子这样说，成田的心里是暖洋洋的。

“打击超级英雄还需要组个黑袍纠察队，就算是做科研，道歉谢罪，维权声讨，也不是单打独斗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