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震惊的马皇后

看到丹书铁券四个字,马皇后内心无比震惊,甚至后背都有一丝发凉。

朱元璋确实有这个打算。

问题是,这件事情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谈这件事情的时候,还特意将所有的内侍都撵了出去。

而且两人也只谈了那么一次,就再也没有说过此事。

马钰是如何知道的?

推测?

这不比迁都。

迁都之事虽然隐秘,但见识足够是可以猜到一二的。

事实上朝中不少人都希望将京畿放在北方。

要不然朱元璋也不会这么快就决定去开封考察。

丹书铁券不一样,这与大局无关。

如果真是推测出来的,那意味着他对朱元璋有着极深的了解。

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看穿一切,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尤其是对一个君主来说,更是代表着莫大的危险。

如果说一开始,她只是对马钰产生了些许好奇心。

那么现在已经变成了必须查清对方的一切。

否则她寝食难安。

想到这里她放下密报,对内侍说道:

“都退下,任何人不得靠近大殿十丈,违者杖毙。”

“是。”战战兢兢的内侍们鱼贯而出,大殿内很快就只剩下母子二人。

马皇后将目光看向朱标,说道:“你是不是有问题想问我?”

朱标正色道:“是,丹书铁券是真的吗?”

马皇后心道果然如此,嘴上说道:

“你爹与我确实想过,赏赐功臣丹书铁券。”

“但绝不是因为没钱吝啬。”

“朝廷是缺钱,可还不至于连封赏功臣的钱都拿不出来。”

“我们这么做是感念他们劳苦功高,希望他们能与大明同甘苦共富贵。”

朱标自然不会怀疑自家母亲,但他不相信自己的父亲。

都说知子莫若父,这话很多时候反过来也成立。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正如马钰所言,多疑、敏感、好杀,喜欢以雄辩震慑人心。

除了母亲,没有任何人能让他退让哪怕半步。

很多时候他都受不了自己父亲的脾气。

卸磨杀驴的事情……

朱标已经不敢继续往下想了,他害怕再想下去,会破坏父亲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将不孝的想法强压下去,他疑惑的问道:

“可马钰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如果他连这都能猜到,那也太可怖了。”

闻言,马娘娘心中长叹。

换成平日里,朱标肯定会非常仰慕的说,爹娘英明仁慈之类的。

可这次没有,而是直接问马钰是怎么猜到的。

很显然,他心中已经产生了怀疑。

想到这里,她对马钰也是恨得牙痒痒。

都是你小子胡言乱语,害我乖巧儿子怀疑父母。

但有些事情刻意去解释,只会起反作用。

主要是她不想用父母强权,强迫儿子顺从自己。

更希望通过平等交流,让孩子与父母同心同德。

所以她也只能按捺住情绪,顺着朱标的话说道:

“是的,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他身上疑点太多了,你之前没有贸然采取行动是正确的。”

母亲终于理解了自己,朱标心情轻松了不少。

也没有再讨论丹书铁券的问题,转而问道:

“您准备如何处置他?”

马皇后严肃的道:“我不信他只是一个乞丐,让拱卫司的人继续去查。”

“一定要将他的底细查清楚,否则我心中难安。”

“我这就加派人手去调查。”朱标微微颔首,接着又问道:

“需要将此事通报给我爹吗?”

马皇后摇摇头说道:“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免得他分心。”

朱标并不意外她的这个决定,什么怕他分心,分明是怕父亲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但有些事情没必要说的太清楚就是了。

“二弟和常茂那里,需要将他们接出来吗?”

马皇后反问道:“你以为呢?”

朱标沉声道:“马钰既然愿意与二弟说心中的机密,不妨就让二弟在那里多待一段时间。”

“说不定接下来他又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言,甚至说出自己的来历。”

“我反倒比较担心常茂,他若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出来乱说,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马皇后说道:“也好,就先让老二在牢里待几天吧。”

“免得将他放出来,那马钰就闭口不言了。”

“至于常茂,就找个机会将他放出来吧。”

朱标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马皇后岂能不知道儿子的想法,说道:

“你想去见那马钰?”

朱标说道:“什么都瞒不过您,我想亲自见一见他,说不定就能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马皇后心中不禁叹息,果然是儿大不由娘啊。

去大牢里探听情报是真,询问丹书铁券的事情也是真。

怕马钰再说出什么惊人言论,她想要阻止儿子的行动。

但她也知道,若是真阻止了,反而会进一步助长儿子心中的怀疑。

只能故作不知的道:“也好,以你的聪慧,想必能打探到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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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马皇后并未就寝,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份密报。

儿子疑虑的目光,时不时就会浮现在脑海里。

比起前者,更让她担心的是后者。

她不希望儿子对父母产生任何误解,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她并不怪朱标不信任父母,实在是马钰的话太过严谨周密。

看似随口而言,但每一个结论都有着详细的推断过程。

最关键是,结果全部被他说中了。

这又反过来让他的推断过程,显得更加具有说服力。

可天地良心,她真没有兔死狗烹的想法。

哎,只希望明日马钰不要再胡说八道。

否则,教坏了标儿老娘饶不了他。

马娘娘恼怒的想道。

另一边,朱标也同样失眠了。

一来是因为自己竟然对父亲产生了怀疑,让他心中满是愧疚。

二来是马钰关于丹书铁券最后的判断,阎王爷的催命符,有它必死。

自己父亲真的是过河拆桥之人吗?

让他不安的是,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否定。

事实上,如果他懂心理学就会明白,自己正好处在心智成型的阶段。

也是质疑规则、父母、师长的阶段,学名为叛逆期。

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一个陌生人,几句话就说动了。

正因为不懂,孝道和对父亲的怀疑,才会让他陷入深深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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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朱标先是陪着马皇后接见了群臣,确定没有什么大事,就借故离开。

之后微服出宫,一路来到了应天府大牢。

早在马钰说出迁都之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命人将周围牢房不着痕迹的清空。

以免被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所以此时他进来,倒也不怕被人打扰。

他没有直接去牢房那里,而是先让人将朱樉和常茂给带了过来。

见到他,朱樉并不意外,只是随口打了声招呼:

“大哥,你来了。”

朱标正想开口,却见常茂径直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大哭道:

“太子殿下您终于来了。”

“我错了,我再也不犯浑了,求求您把我放出去吧。”

“您不知道……太吓人了,那马钰的嘴太吓人了啊。”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舅子,朱标哭笑不得,不过知道害怕说明还有救。

本来还准备教训他一顿,现在看也没必要了,于是温声道:

“别怕,等会儿你就随我一起离开吧。”

“你先出去等我,我有事情和二弟说。”

一听说要带他走,常茂别提多高兴了。

忙不迭的爬起来,一溜烟跑到大牢门口等候,似乎生怕朱标走的时候把他给忘了。

等常茂走远,朱标才转头看向朱樉。

却发现他一副无所谓模样的,有些无奈的道:

“你啊,让我说什么好,就不能让娘省点心吗。”

朱樉不乐意的道:“大哥你这话可冤枉我了,我在大牢里可什么都没做。”

“都这样了娘还不放心,那我也没办法了。”

“你……”朱标真的有些生气了,训斥道:

“如果你真的想让娘放心,就应该在宫里好好习武读书,而不是跑到大牢里胡闹。”

朱樉梗着脖子道:“我没有胡闹,学学学,骑射要学,兵法要学,四书五经要学……”

“我每天三更睡五更起,你知道有多苦多累吗。”

“还是大牢里好,没人逼我做任何事情,我可以尽情的休息。”

朱标被气笑了:“苦?累?”

“身为皇子,你说自己过的苦?”

“说这话的时候,你有想过天下万民吗?”

“哪个百姓不比你苦一万倍?他们该找谁去抱怨?”

“嫌累?”

“爹为了咱们家为了天下殚精竭虑,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

“娘要管理偌大的皇宫,还要想办法笼络群臣。”

“爹外出征战家里全靠她支撑,每天也只能睡两三个时辰。”

“你学的东西我也在学,我不光要学习,还要帮娘分担政务,这样她才能多休息一会儿。”

“要说累,我们谁不比你累?我们是不是比你更有资格抱怨?”

朱樉被说的哑口无言,心中生出些许愧疚。

但他正处在叛逆期,哪怕知道错了,也拉不下脸去认错。

只是将视线转向一旁,装作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这番话说完,朱标心里也有些后悔,觉得话说的太重太伤人。

于是他放缓语气,说道:

“我说这些不是要指责你什么,你还小没到承担责任的时候。”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生在皇家我们已经非常幸运了。”

“若我们不努力将这一切抓在手里,等失去再后悔就晚了。”

看着苦口婆心的大哥,回想起以往的种种,朱樉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两人的年龄也只相差了一岁多一点,可大哥却扮演着半个父亲的角色。

他比自己辛苦千百倍,却从来没有抱怨过半句。

再看看自己……

想到这里他终于垂下头,说道:“大哥别说了,回去我就好好读书,不让娘和你担心。”

朱标知道他好强要面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认错了。

当下欣喜的道:

“好好好,二弟终于长大了,娘听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朱樉表情很是不自然,连忙转移话题道:

“你来大牢是为了见马钰吧?”

否则派俩人就能将他放出去了,何必自己跑一趟大牢。

你以为太子想出宫就那么容易啊。

朱标假装没有看出他的不好意思,颔首道:

“是的,你与他接触最多,以为他这个人如何?”

朱樉想了想,说道:“他是个很怪的人,说不出的怪。”

朱标追问道:“详细说说。”

朱樉说道:“他的学识非常广博,天文历法、行军打仗、为政治民等等都有所涉猎。”

“在某些方面表现的很成熟,但在某些方面又非常的幼稚。”

“对生活中很常见的东西,也表现的一无所知,甚至还不如我。”

“就好像他才是深宫里长大的一般。”

“对咱爹非常厌恶,但对娘又非常的推崇……”

他又说了一些细节,来佐证自己说的话。

有些细节是马钰无意中表现出来的,有些是他通过试探套出来的。

这些是密报上所没有的,朱标听的非常认真。

通过朱樉的描述,他心中对马钰渐渐有了一个轮廓。

这确实是个很怪异的人。

明明是个乞丐,表现的却像是高墙大院里走出来的,不谙世事的无知少年。

想到这里,朱标又问道:“你觉得他所说的东西是否有道理?又能否为大明所用?”

朱樉连忙摇头,说道:“我自己都不懂治国,哪知道他说的话是否有用。”

“不过他能推断出咱爹去开封的真正目的,可见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

“丹书铁券的事情是真的吗?”

朱标点点头,表情凝重的道:“这也是我来找他的原因。”

朱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本以为他就是乱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问题可就大了。

对于他爹会不会卸磨杀驴,他丝毫不关心。

更不觉的有什么问题。

身为皇帝杀几个人又怎么了。

让他震惊的是,马钰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能猜到。

太危险了。

“你……娘准备怎么处置他?杀了?”

朱标微微摇头,道:“一切等我见过他之后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