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皮

云禾县。

一座荒凉无人的山头,本没有名字,但多有一些百姓口中无从考证的奇闻轶事,最出名的便是山神娘娘娶夫,只留下衣物的传闻故而得名落衣山。

有负箧曳屣,头戴儒冠一书生手中打着的灯笼里火光摇曳,正埋头赶路。

风急狂嚎,好像随时都会熄灭纸糊的白灯笼里烛火。

头顶乌云遮月,闷雷如鼓。

不到片刻丝雨如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落衣山上雨水打湿泥路,稍不留神就可能滑倒跌在地上,书生脚赶着脚,无处避雨心里焦急起来。

“前面有人家兴许可以借宿一晚!”

这书生望见不远处微弱的星点,显然是有人家。

黑瓦白砖的府宅,挂着两个红红的灯笼,在狂风骤雨下摇晃。

朱红大门紧闭,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

屋檐下浇的落汤鸡似的书生用袖子擦了把脸,一阵劲风刮过不禁打了个哆嗦,好在这不算宽广的屋檐下恰好能遮住身子,雨水都哗哗的沿着檐檩流淌下。

这大宅周边并没有近邻。

不过,也从门上用银镶的铜扣看得出家境不一般。

书生穿着长衫,身上的补丁格外扎眼,有些踌躇不敢敲门。

可被雨水一激兴许会感染风寒。

他咬咬牙,握着冰凉铜扣的手几次握紧又松开,自幼体弱多病却在这个时候在乎起脸面,或许主人家早就睡下,或许大雨一会就停歇,深更半夜的打扰多有些不识礼节。

半个时辰过去,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没有减弱的意思,反而愈发加重。

倾盆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好似老天爷在故意刁难!

书生早已腿脚麻木。

颤颤巍巍的蹲下,双臂紧紧环抱。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闪电将阴沉的雨幕划成两半。

“冷,好冷——”

而在府宅里,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好似眼中有些不忍,他一百年来意志浑浑噩噩,看到过太多次路过人被害的场面。

这次,估计也不会例外。

他叫许阳,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却不知为何附身在人皮之上。

老实说,这人皮也似乎极为不凡,可到底根本无法动弹,没有自主能力。

只能听之任之恶鬼穿上自己,去食人去害人。

虽然县令早已张贴布告,禁止往来百姓经过此地,可总归是有一些外地人并不知晓,白白葬送性命!

许阳盯着眼前的一块透明面板。

【姓名:许阳】

【状态:残破人皮】

【天赋:吞妖噬魔(未解锁)】

他心中一直在默默等待,百年之忍,只为有朝一日掌控自己的命运。

【任务:百年之期,解锁天赋】

而从穿越到如今,只差最后几个时辰。

在此之前,还需要继续蛰伏……

若是这书生能够再多坚持一会,或许自己能出手将其救下。

*

*

*

床榻上,一个蓝眼恶鬼几乎占据整张床,婴孩手臂粗细的鼻孔煽动,嗅到了活人的气息,嘴里露出獠牙无声的冷笑。

它伸出手,用短刀般的指尖将架子上的人皮轻轻勾过来,小心翼翼似乎怕将这人皮给撕裂。

这体型硕大的恶鬼不知怎么将自己塞进去,用针线将裸露的口子缝好。

完全看不出一丝异样。

妙龄女子光嫩洁白的肌肤,好似春天盛开的百花斗艳,凹凸有致的胴体穿上绸缎织锦长裙,媚眼如丝眉似月,铜镜里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纤纤素手把握绣着荷花的团扇,遮住不施粉黛的半边面容,少了分胭脂庸俗却多了几分深闺秀气。

烛台的灯光昏暗,如此红粉佳人却让人心头发寒。

美人满意自己的扮相起身,款款走出房门。

吱呀——

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

书生猝不及防的便看到一张楚楚动人的脸蛋,撑着油纸伞望着他,她额前的碎发如叶,水灵灵的大眼睛,好似会话本里狐仙变化的女子。

“姑娘,小生等雨停了就走。”

他急忙说道,脸色涨红。

“这雨恐怕今夜不会停歇,公子站在外面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怕是明早都病倒了。”女子一手执伞,一手抚扇轻笑道。

“不会病的,劳烦姑娘挂念。”

书生明明冻得不住颤抖,却坚定的谢绝好意。

“奴家看公子也不像是坏人,奴家父母去县城做买卖还未归,不如暂歇一晚。”

女子望着书生缓缓道。

大雨如瀑,两人在屋檐下隔着门槛。

“不可!不可!孤男寡女传出去岂不是败坏姑娘的名声?此为君子所不为。”

书生急忙摆手说道,说什么也不进去。

“奴家又不会吃了你,公子怕什么?”女子嗔怪道,“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死道理还能困住大活人?真是个呆子!”

这一席话倒是说的书生更加窘迫,脸色尴尬。

密集的雨滴往地上倾泻,积水向脚下淹来。

“那,那在下就叨扰了,明早我就出门,定不会坏了姑娘的清誉。”

书生脸红滚烫,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作揖道谢。

“这落衣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公子且放心不会有人看见。”

女子握住书生的手,将他拉进来。

就在关上厚重的大门刹那。

轰隆——

夜空再次降下雷霆,将门前的一棵大树劈的火光四溅,焦黑无比,暴雨来的更急更猛。

朱红大门里的却不知为何比外面还要让人觉得寒冷。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书生感受着手上的柔夷脑袋好像要炸似的,将女子的手甩开。

他心惊肉跳,从未接触过异性。

脸上写着兵荒马乱的样子倒是令人忍俊不禁。

女子只是浅浅一笑,带着书生来到房间,推开房门,淡淡的薰香便扑鼻而来,屋里的布置倒是有些雕镂兰砌。

烛台上有面铜镜,还有盏油灯在缓缓燃烧。

暖帐上也有一些细小的纹样,红被枣微。

梨木方桌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洁白的花枝。

待到书生站在屋内,女子便轻掩门扉。

“姑娘,这屋子怎么……”

身后女子将团扇放在桌上,轻挽书生的手臂,贴近耳畔口吐兰芳,书生便登时哑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奴家的闺房,多的屋子还没收拾,公子就屈身将就一晚罢!”

书生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定在原地。

喘着粗气,好半晌才缓过神。

“怎可共处一室!姑娘还是快找间空房,莫要戏弄在下了!”

他手软脚麻,着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