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高二下学期开学，直接分了文理，其实在上学期就分了，只是学校还是装模作样仍然进行着理科的教学，到了这个学期装都不装了。

我看着桌上的假期作业，有一半是邓晓雨帮我做的，她每天都要做大量的试卷来巩固自己的基础，说帮我做也只是顺带着。

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接下来我基本没有作业的烦恼，一是在邓晓雨的影响下我自己开始做了，二是在我偷懒的时候邓晓雨就会帮我做。

自从过年之后，我和邓晓雨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在学校里见到也不会像是以前一样有意识的躲闪，萧非看着我们的状态总是用一种老父亲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跟我说“总算是争气了”。

而我只想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开学前几天天气依然很冷，我穿着厚实的校服站在操场边缘，听着舞蹈室里传来的钢琴声，舞蹈室拉着窗帘，看不到里面正在训练的人。

“在这干嘛，老张头找你。”萧非拿着薯片走过来，我也毫不犹豫伸手争夺他的食物。

“找我干嘛，我上学期一直是小透明啊。”

“还小透明，就文艺联合晚会那事情，校长虽然没有直接表扬你，但是另外三个人可是第一时间把你供出来了，再加上你上学期的成绩呈指数性增长，你觉得你在老张头眼里还算是小透明吗？”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不过学生时代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多半没有好事，不是做间谍就是问候成绩和近况，前者被同学记恨，后者则是可能要通知家长。

办公室里，陈小美刚好出来和我打了个照面，她对我比起一个加油的手势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班长王辛也在这里，王辛上学期的班长职务一直没有被换掉，老张头对她也很放心。

“老班你找我。”

老张头看着我，语重心长说：“叫你过来呢主要是因为这学期事务比较繁忙，王辛一个人处理不过来，听同学们推荐，你和陈小美两个人作为副班长的候选人，刚才呢陈小美已经说过了自己不太行，而且极力的举荐你，再加上文艺联合晚会的事情，副班长的职务由你来担任怎么样？”

果然没什么好事。

“主要是综合考虑下来，你更适合，王辛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提高自己的成绩，你们两个就一起努力吧。”

“好吧。”虽然我不觉得学生时代的事情能有多忙，不过说到底还是我自己没有经历过罢了。

从办公室出来，我长叹一口气，王辛在一旁问道：“听说文艺联合晚会那个剧本是你写的，真厉害。”

“都多久的事情了。”我看着王辛，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班长的工作很多吗？”

“多倒也不多，主要是折磨人，同学有点事情都要和你说，你都要处理，这个学期我妈给我报了个补习班，所以我成走读生了，我不在的时候同学们的事情都要交给你来处理。”

我回到教室看着上学期期末的名次，王辛排在十八名。

“你好啊，副！班长。”萧非一脸贱兮兮的表情迎上来，在我的耳边说下这几个字，尤其是那个“副”字，还加了重音。

我倒是不在意副班长这个职务，我只是在意接下来事情可能会变多。

“萧非，班长一般是干嘛的啊？”

“班长一般就是处理班级事务，有一些跟班级有关的活动也会第一时间通知班长，不过班长可以加学分哦，就是不知道副！班长能不能加。”

萧非的这种说话方式让我想要好生揍他一顿。

“说白了就是给班主任打杂的，像上个学期的文艺联合晚会，应该就是你和王辛来组织活动，都是些小问题，平时没这么多事情的，到了高三，任何文艺活动和运动会就跟高三不沾边了，到时候也就是成绩出来的时候组织发一下试卷，考试的时候张贴一下考号而已。”

萧非似乎对班长的职务很了解，不过接下来的时间的确没什么事，最多也就跟着王辛跑一下办公室而已。

甚至于闲得让我觉得，这个所谓的班长和副班长，真的有这个职务吗？

走廊上学生零零散散站在外墙边上，王辛脸上的疲惫之意要比之前夸张了很多，现在看起来她好像随时都想要睡觉。

“你没事吧，要是很困的话活我先干着，你好好休息一下。”我把王辛抱着的试卷全部拿了过来。

她摇摇头，“没办法，我这样下去成绩连前十都进不了。”

“为什么一定要进前十呢，还是说进了前十能有什么奖励吗？”我开玩笑说，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不像是开玩笑，反而有些无奈，好像是自己一定要考进前十。

这种表情我很熟悉，为了证明自己可行，于是力求考到一个什么名次，只是现在的王辛很累，她也许只是在勉强自己上补习班。

“真羡慕你啊，有邓晓雨和陈小美为你补习，她们两个的成绩都很好，你也是，能写出那样的剧本，还能考进前十名，真的很厉害。”王辛苦笑着。

她是为了什么我不懂，但是我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我和她把试卷送到办公室之后就回来了，王辛作为走读生，直接晚自习都不上了，转而去校外的补习班。

“补习班很贵的，尤其是王辛上的那个，一节课好几百呢，之前我妈也打算给我报一个。”陈小美给我们科普为什么校外的补习班那么贵。

我们没有感受到多贵，只感觉到王辛也不容易。

邓晓雨疑惑：“为什么王辛一定要考前十啊，我们学校怎么说都是重点高中，她的成绩去普高也得是重点班的，既然要提升成绩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是前十啊？”

陈小美呵呵一声，“还不是隔壁班林叶寻。”

萧非凑上来，特别小声说：“小道消息加校园贴吧公认，林叶寻和王辛两个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两个人从初中就认识的，而林叶寻是为了王辛才考到承志中学，结果王辛说自己不认识林叶寻，之后……”

“之后呢……”我们三人同时好奇，能有这样的八卦在没课的时候消遣时间最棒了。

萧非嘿嘿一笑：“之后……我要是知道我就说出来了，不过看样子估计是王辛想起来了一些关于林叶寻的事情吧，结果现在林叶寻不买账了，两个人再这样拉扯，都可以拍电视剧了。”

萧非透露的半个八卦让陈小美和邓晓雨同时出手，险些没把人打死，我只能说打得好。

王辛的状态虽然很辛苦，但是在第二次月考考试之后，证明了她的辛苦是值得的，月考她成功考到了第五名，而她也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看样子她也算是了结了心愿。

然而这次的月考，邓晓雨从第二名掉到了第十名，尽管如此，明大海依然是第三名，邓晓雨名次的下降让老师提起了比本人还重视的心。

成绩发布的第二天，邓晓雨就被叫到了办公室。

“你别挤。”我把萧非往后推，我很在意邓晓雨被叫到办公室之后会被说什么，所以跟了过来。

“邓晓雨，你这次成绩下滑很严重，虽然我们高三不再分班了，但是这样的成绩直接拉低了我们班的平均分，而且这还是第二次月考，距离期末考试没多久了，期末一结束你就是高三，这样大幅度的下滑，我希望别出现第二次了。”老张头丝毫不留情面。

“老师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我握紧拳头，这老张头，一次考不好也是正常的，怎么说话这么严厉呢？

“你家里的事情我也知道了，那毕竟是大人的事，当然要说对你一点影响也没有，也不现实，只是你现在正在紧要关头，作为老师，我还是希望你把重心放到学习上，无论怎么样，未来总是你自己的。”

邓晓雨家里的事情？她家里的什么事情，我完全回想不起来，我只知道邓晓雨跟家里的关系并不好。我和萧非对视一眼，他也摇摇头。

“老师，我的成绩会注意的，下一次考试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好，有这样的气魄就好，最近王辛的状态也不太稳定，好在成绩上来了，为了减轻她的负担，我让王一权去当了副班长，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他，也可以直接来找我。”

邓晓雨走出办公室，我和萧非立刻不知所措站起来，她的眼眶有些湿润，见到我快速跑开。

最终，我在教学楼的天台找到她，我还是第一次来天台，天台很冷清，冷清得刚好能让一个人冷静冷静。

“终于找到你了。”我喘了口气来到她身边坐下，她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看我，只是看着地面发呆。

“天台挺好的，这里没有老师，没有监控，来这里的人也少得可怜，那些墙上的涂鸦，不知道是哪一届的学长学姐涂上去的，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涂写在墙上的愿望，实现了吗？”

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便不再说话了，邓晓雨不喜欢别人在旁边喋喋不休，尤其是在伤心的时候。

我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来，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替她擦去脸上的眼泪，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能够这样在一起，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过了一会，太阳已经落山了，只有余晖在天边，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打算在这里坐多久啊？”

“难说，那就要看你在这里准备坐多久了，你要是打算把晚自习逃了，我陪你一起逃，反正也没老师守着晚自习，要是老师问起来，我就说萧非把我们锁在了天台，然后开锁的时候没告诉我们。”

听到我这么损萧非，邓晓雨这才小声笑起来。

“心情好些了？”

邓晓雨点点头，只要她心情好起来了，我的心情也好了些。

“王一权，你说他们在这里涂下的一直在一起的约定，会实现吗？”邓晓雨指着墙上的涂鸦，“要一直在一起”这样的字在墙上就有七八条，甚至有些已经掉色了。

“我觉得，不管有没有在一起，他们已经努力过了，他们会努力实现这个承诺，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问心无愧，不管有没有在一起，如果让他们回到这里，他们也会再一次写下那些约定。”

我走到墙角，捡起一个还没有用完的喷漆，转身问道：“你想写吗？”

她摇摇头，仍然不肯从地上起来。

我拿着喷漆，在墙上写下“我会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

“王一权，我和老班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吧，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家里的事情？”

想知道，我当然想知道，我想知道为什么邓晓雨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爸妈快离婚了，原因是我爸出轨了，然后我妈就把气撒在我身上，过年那天我从老家跑回来，就是因为受不了她在这么多亲戚面前，用我爸来说我，明明是她们两个人的事情，她说得好像是因为我，她才没有离婚，所以我欠了她自由，于是，她想把我的自由给束缚住，我应该读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她都已经想好了，我只需要无条件去执行就行。”

这样的情况我也有过，所以我能体会到是什么感觉。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我拉过她的手来，那条浅蓝色的手绳她仍然戴着，在这条手绳的背面，用线绣了几个小小的字，心想事成，我大声说道：“很简单，发疯！”

这个声音造成了回音，如果不是还没开始上课，一定会有老师注意到这里。

“发疯就好，你的未来你自己做主，何必在乎其他人，就算他们扔下你一个人，你也要告诉他们，你会活得很好，他们自己的问题别牵扯你，我们现在才十七岁，这个时候做错事情是会被原谅的，这个时候不发疯，你还等什么时候？”

邓晓雨看起来很为难：“可我不想一个人，我害怕一个人，我一个人很难面对她们，她们可是我的父母啊，我能……这样吗？”

“当然可以！”我非常肯定，伸手抱住她的头，让她能够直视我。

“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我摸着她的头，这次是第二次。

邓晓雨再次笑了出来，这一次她脸上的泪痕都有些割裂，而她完全不在乎，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痕，拿着喷漆到我写字的地方写下。

“我会一直需要你，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