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记忆拼图

人这一生,总有许多坐标在记忆里生根发芽,像老树上盘曲的根须,深深扎进时光的土壤。有些地方亲历过千百遍,砖瓦草木都浸着体温;有些地方只在地图上见过名字,却在午夜梦回时泛着朦胧的光晕——就像我十八岁前的人生,版图小得像一块手帕,却把记忆填得满满当当。人这一生,有很多地点在记忆里挥之不去,走过的,没走过的,好的,坏的……

我家在祖国的西南边陲,在我十八岁之前,我没有离开过我生活的那一片土地,第一次出省,是前往BJ求学,在我十八岁之前,我人生地图上的坐标点寥寥无几,我生活的小村庄、我的小学、我的中学、外婆家、我二娘家、隔壁村,这就是我为数不多的营地了,其他的地方只是在我记忆里浅浅划过一道痕迹,转瞬即逝。

村庄不用说,一直生活的地方,在我出生几个月,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我们就从老家搬到了现在住的地方,此后,那便是我各种意义上的家了。我们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地,慢慢种了很多种类的果树,有红心李子,有板栗,有缅桃,有龙眼,有火龙果,有葡萄,有柚子,有牛肚子果(菠萝蜜),有枇杷,有芒果……小时候总是盼着每种水果的季节,吃完一遍就过了一年。看着家里的人从六个到七个,八个最后到现在的九个,由于工作求学等各种原因慢慢变回六个、五个……这里承载了我的喜怒哀乐,见证了我人生中无数个重要时刻。

上学后,我在中缅交界处的一个山村小学度过了童年,七年的时间,足以在我心里刻下深深的烙印,以至于很多年后,我还是时常想起那个地方,那里的人,虽然很多年后,我们早已忘了彼此的名字甚至模样,但我们一起经历的时光曾经那么清晰,我还记得学校唯一的厕所在离宿舍和教室很远的地方,每天晚上上厕所我都要苦苦挣扎一番,实在忍不住才战战兢兢地飞快跑去上厕所,课间十分钟也只够来回上厕所的,现在觉得十分钟好短啊,仿佛做什么也不够,刷个视频的功夫就过去了……还记得那年冬天学校草坪居然结霜了,老师让我们放下课本,去外面晒晒太阳,看看霜,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孩子,从小没有见过雪,没见过霜,见过最多的就是无休止的雨和常年翠绿的树,仿佛时间从未流动那般……还记得那年中秋,老师买了好多吃的带我们提前过中秋,还记得老师带着我们去泡温泉去郊游,还记得某次被同学孤立又和好,和最好的朋友吵架,冷战了一个学期,后来也和好了,还记得某天上课传小纸条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喝茶”,还记得每年的六一儿童节学校都会隆重地举行各种节目和游戏,那是我无比快乐无比怀念的几年……

中学之后,来到市里上学,此后六年我从未离开这里,这里更多的是一个拓宽视野、学习知识的地方,我现在的朋友半数是这个时期认识的,从初中部(北校区)到高中部,说来也巧,每次都能赶上教育改革,仿佛是一只小白鼠。高中的时候一直喜欢一个男孩子,我们没有在一起,但我一点也不遗憾,我很感谢他,某种程度上一直激励着我,后来决定放下他的那天,我在操场跑道上忘了是跑了还是走了十五圈,看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成细长的琴弦,走到精疲力尽,我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喜欢一个人那么久了,不要再偷偷喜欢了,如果这个人真的值得你喜欢那么久,那你再决定喜欢之前至少要一口气跑完十五圈,如果你连十五圈都坚持不下来,那说明你也没有那么喜欢他,是吧。这六年,我走得坎坷但坚定,我本愚木,幸运的是,遇到特别好的老师和同学,一路带着我前进,让我有幸来到BJ,来到人大。

印象里只回过外婆家两次,对外婆我没什么印象,我只记得舅舅养了一窝小兔子,当时临走的时候我吵着让妈妈带一只走,奈何交通不便,没有办法,我们是冬天回去的,外婆家很冷,还在烧蜂窝煤。两次都是和妈妈去的,第一次是在五岁,妈妈想着让我在上学之前回去见见外婆,只记得外婆小小的一个,总在忙碌,忙着打理家里,忙着照顾那片菜地,外婆和我不是很亲,也讲过几句话,外婆年纪大,牙齿都掉完了,我听不懂她讲话,她听不见我声音。第二次是在初二的时候,快开学了,外婆身体不好住院了妈妈和我回去看望外婆,那次回去还去了好几个亲戚家,可能是十多岁记忆比较清晰了。

二娘家在东川,离外婆家很近,一般回老家都会回二娘家一趟,二娘是爸爸的妹妹,对我很好,性格很直,我很喜欢去她家玩,楼下就是各种商店,很方便。今年开学前在昆明待了几天还回去了一趟。

隔壁村曾经有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小时候我俩的爸爸们经常会拿我俩做比较,暗自较劲,但是小学毕业之后我俩不在一个学校,渐渐疏远了,高中没毕业她就不读书了,我毕业之后加上了她的联系方式,刚开始的时候还会聊聊彼此的近况,但后来,渐渐没话可说了,我俩也就慢慢没联系了。后来某一天我想找她聊聊天,发现她把我删了,我为此还难过了好久,可能长大就是这样吧,有的人会慢慢离开,我也会认识新的人。还有我曾经喜欢的人,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因为他和我哥哥玩得比较近,就认识了,觉得这个人还挺有趣的,有点喜欢,但那时候年纪小啊,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感情,就暂且算作是喜欢吧,不过,都是过去了,现在早已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了,留下的,唯有那泛黄的记忆,在心底偶尔泛起涟漪。

这些年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多,BJ的胡同、苏州的园林、深圳的海边,甘肃的大漠,却总在某个瞬间想起村庄里那片果树,想起小学厕所前的百米夜路,想起外婆家冒着烟的蜂窝煤炉。原来记忆从不是地图上的固定坐标,而是流动的河,每朵浪花里都藏着回不去的时光——就像此刻,我正坐书桌前怀念故乡。

好了,不说了,就先回忆到这里吧,我该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