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李仲昌第二次站在开封府厅事。
叶棨在一旁看着李仲昌略显窘迫的样子,开心的很。
今日堂上,左军巡院部分人等在一旁侍立,准备随时被包公垂问,其中就包括了叶棨。
包公亲自下令将真假曲黄河、陆卞以及其他案犯都带上堂来。这一行人都放弃了抵抗,交代的很清楚。
根据交代,假曲黄河与陆卞为一路,在背后之人的协助下,他们的目的是让六塔河案在京中人尽皆知,意图毁掉李仲昌仕途同时也将矛头对准他背后的宰相。
宰相是六塔河案的始作俑者,背后之人告诉他们动不了宰相。他们也知道自己动不了人家,所以只能尽量造成舆论压力。
真曲黄为一路,他的目的是取李仲昌性命。他选择的时机就是在李仲昌认为一切安全的时候,可惜两名假歌伎失败了。
两名假歌伎刺杀失败,真曲黄河没有怪罪她们,毕竟有李除瘟这个碍眼的在,曲黄河没有把主要责任算在她们头上。
其次则是因为两个歌伎带回来李仲昌的饮食偏好,当时曲黄河就觉得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这才有了后来冰饮子投毒的事情。
包公问道:“你刺杀李除瘟,除了泄愤,是否也是为了将事情闹大,同时恫吓李寺丞,让他出走城外,为下一步刺杀做准备?”
听到包公的问话,曲黄河抬头凝视他好久,突然笑道:“是不是在府尹眼中,小人这点小小的伎俩,根本算不上什么?”
堂上包公摇摇头道:“不,你的计策其实很好,尤其是最后一步刺杀李寺丞,时机掌握的非常之妙。早杀之风云不起,晚杀之云销雨霁,唯有此时杀之,最是相宜。”
很尴尬,李仲昌很尴尬。包公在评价那个堂下跪着的凶徒谋杀的时机选的好,就差一句可惜失败了,他没办法不尴尬。
包公尴尬吗?当然不会啊!
你李仲昌当街堵截开封府官差的时候都不觉得尴尬,人家有什么可尴尬的。
包公为官无私,不代表包公没有脾气。包公行事公允,不代表他只会处理公务。
叶棨等人作为左军巡院的吏员,对李仲昌恨意最深,看着这位大理寺丞此刻在开封府尹面前不言不语的样子,愈发觉得解气。
曲黄河对于包公的赞扬很是感激,甚至磕了几个头道:“谢府尹夸赞,要是小人家中能供我读书,小人自以为也是能为国尽力的,可惜小人家道中落久已,能延续血脉已然是幸事。”
曲黄河说着说着,包公的脸色逐渐从方才的温和变得严肃,曲黄河也及时停了口转而说道:“不敢欺瞒包公,背后之人我等谁也没见过真面目,此人及其同伙出现不过两三次,每次都蒙着面。小人等只知道这伙人身手矫健,财力雄厚,对朝中之事十分熟悉。”
“还有……”曲黄河有些踟蹰,包公语气温和说道:“说吧!”
曲黄河道:“后来又有一伙人助我们,冰饮摊子就是这伙人帮忙才准备好的。而且这伙人对我们不图回报,也更为亲切。”
经过当堂对供,真曲黄河所说的另一个伙人,并没有联络过假曲黄河这一路。
整个审问过程,李仲昌没有说出一句话,包公也未给他说话的机会。开封府厅事,哪有你大理寺丞随意插嘴的机会。
………………
下午,一个中年人拿着大内的令牌,走进了皇宫。这个中年人就是救了李除瘟的人,也就是李仲昌见过的人。
中年人手持令牌直接走进御花园,面见正在赏花的官家。
官家见到他来之后,屏退左右,问道:“延州住了这么多年,来东京城还习惯吗?”
“啊?”中年人满心以为官家见到他会立刻问工作进度,没想到一开始就拉家常。
“何止习惯,简直受宠若惊。臣本延州草民,官家直接拔擢臣为枢密院兵房副都承旨,臣惶恐之至。”
听到中年人的回答,官家说道:“朕一辈子谨小慎微,破格拔擢爱卿算给自己放纵一次,也算弥补爱卿当年殿试被黜落的遗憾。”
听到这句话中年人跪下纳头就拜:“臣,万死!”
“前尘往事,朕不想提,爱卿,也不必提了。你的差事做的怎么样,说说吧!”官家说完这几句话,又轻轻咳嗽几声,中年人赶忙端起一旁的茶壶,给官家斟一杯茶。
而后中年人禀报:“臣已查明,西夏枢密院都掌案已然进入东京城,欧公宝刀失窃是他一手谋划,用意是要搅乱大宋朝局。”
“又是西夏人?西夏枢密院都掌案,与你身份相当啊。朕已发密旨与国舅,如有必要,爱卿可以向殿前司借兵,他会全力助你。”说到这里官家又咳嗽几声。
“令郎……好像在开封府做了个小吏。”
中年人拱手道:“为官为吏都是为大宋效力,臣,不觉可惜,只是臣打听到犬子竟然定了亲,臣……”中年人话说到一半才猛然警觉:“臣会在将探子抓获之后,再向犬子说明真相。”
官家凝视他好久,突然笑了。哪个父亲不想在儿子婚礼上接受新人敬茶啊,中年人私心刚起就被压下,已然难得了。
“爱卿,快知天命之年了吧?”
“回官家,臣,四十有七!”
片刻后,官家说道:“去吧,朕,准你父子相认。”听到这里,中年人眼中似有泪光,连忙跪下郑重磕了几个头。
君臣二人这一面,公事聊得不多,家常说的不少。临走时候官家又问他道:“救那个李除瘟也是你计划中的?”
中年人道:“非也,臣只是想去看看唐太宗的血脉是什么样子,见到之后觉得,他也就是一般平民而已,救他不过顺手。”
在中年人走后,官家喃喃道:“若是大宋江山不在之后,我赵氏一族的子弟还能安稳做个荆门蓬户之人,便是上天垂怜啦。”
契丹、西夏两个少年天子都在大宋东京城里清理门户,这份胆识和手段让当今官家不得不震惊,也不得不自问若是他龙御归天,大宋,能否应对这两方……
离开皇宫之后,这位新晋枢密院兵房副都承旨难得的回了一趟枢密院,面见过枢密使韩琦后又去与另一位兵房副都承旨寒暄几句,开始去架格库调阅相关资料。
枢密院每一房的副都承旨都有三个名额,但通常实际通常三个名额不会满员,如果突然间一名副都承旨空降,那么其他人就会明白,这是有人要用此身份做一些皇权特许的事。
更何况这位副都承旨身上常带着一块直通大内的令牌,懂的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