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只可远观

初春。

修士的旅途，往往没有繁重的行囊，一叶扁舟穿行山水，串起如梭岁月。

美好的故事往往发生在草长莺飞的季节，又是否所有故事都能走向完满？

颖州城，是一座被杏花包围的春城，也是李昧和绮秀真人落脚的第二座城池，也许所有相遇都是恰逢其时，当晚，城内要举办一场盛大的烟火晚会。

爱凑热闹的绮秀真人早早换上一袭银丝绣杏花纹的水红色裙装，头梳元宝髻，淡扫蛾眉，未施胭脂，好似邻家少女初长成。

如果易容术真有排名，那么李昧一定倾尽家资让师兄上榜。

入夜，护城河里随波逐流的一盏盏荷花灯，夜空中绽放的一朵朵烟花。不管故乡人亦或他乡客，都沉浸在这一场绮丽的梦中。

一滴小小的水珠滴入池塘，漾开朵朵涟漪，李昧捧着一盏荷花灯，蹲在河边闭目许愿。

传说愿望要默念三回，人要注视花灯漂远，愿望才会灵验。

于是她驻足岸边，目送花灯远去，然后才回头，目光在人群中寻索师兄的身影。

毕竟人间二月天，穿红着粉的姑娘不在少数，一时间竟让李昧看花了眼。

“小妹妹，你在找人么？”

温柔女声在耳畔轻声询问，只见一位身穿浅绿衣衫，五官柔和的女子正弯下腰来询问她，一旁还站着挤眉弄眼的二师兄。

李昧装模作样双手叉腰，故作一脸愤愤的样子说：“我师姐不见啦，回头我要找师傅告状。”

她这样子果然逗笑两人，然后这位一眼瞧着就温柔可人的姐姐拉起她的右手，眉眼含笑对二师兄说：

“秀姐姐的师妹比你说的还要招人疼。”

听到这话，向来有些促狭鬼性子的二师兄，面上升起两朵可疑的红晕。

轻咳一声，二师兄牵起李昧的左手，柔声道：“先回去吧。”

平日里就雌雄莫辨的声音，如此听来倒像是女子一般。

乖乖被两位‘大人’牵着来到城主府中，才知道原来温柔大姐姐是颖州城城主的女儿，名叫温馨。

入住城主府豪华客房，寻思师兄这是有情况，李昧没忍住戳戳师兄肩膀，半是调笑半是询问：

“师兄，我就说你怎么自请带我下山，又是提前一个月出发又是绕路，原来是想见姑娘啦？”

一番言语喜提一个脑瓜崩。

绮秀真人表情严肃，纠正李昧的说法：

“我和温姑娘不过是故友罢了，明日她大婚，我带你是顺路来赴宴的。”

如果他没有说着说着神情就变得落寞，这话可能还有一分能信。

李昧撇撇嘴，考虑到尊重师兄隐私，他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就城主府内情况发问。

“既然明天温馨姐姐成婚，为什么刚才进来的时候府上一点披红挂彩的喜气装饰都没有？而且把灯会挪到明天或者干脆今日成婚岂不是更热闹。”

见师妹没有纠结感情问题，绮秀真人难得没有打趣她，一本正经科普颖州一带习俗。

“颖州一带，男方入赘女方需行静婚礼。”

“所谓静婚就是，所有的喜堂彩绸都要在婚礼前一天半夜由女方主家悄悄布置，且第二天正午开始新人双方共乘一骑骏马绕城慢走一圈，到黄昏时分再回到礼堂拜堂。”

“期间新人只能与彼此交流，主家长辈只能在礼成后教育新夫，宾客则要全程保持静默。”

活了三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安静的婚礼，李昧也不知道该吐槽气氛尴尬，还是该夸夸这种让吃席的安静吃席，让长辈不要唠叨，小夫妻还能自己说半天悄悄话的风俗别出心裁。

然后她后知后觉注意到‘入赘’二字，联想到温馨姐姐的身份，脑中不由开始构思一些以‘联姻，女强，先婚后爱’为标签的文学。

一看李昧表情就知道小师妹脑子里没装什么好东西，绮秀真人抬手又是一个脑瓜崩唤醒她发散的思绪。

“别想太多，男方是她从小认识的同窗，他们也算青梅竹马。之所以入赘只是因为温馨要继承城主府。”

求知欲得到满足，李昧乖乖回到自己房间睡觉。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窗缝，不偏不倚照在李昧脸上。

心中礼貌问候昨日没有关好窗的自己，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起床穿衣。

洗漱完毕，正打算去隔壁把二师兄也嚯嚯醒，却见绮秀真人已经在院中舞剑。

绮秀真人平素喜好娇俏或者艳丽的颜色，今天却穿了一身品月蓝的窄袖衣裙，满头青丝也只用一根衣服同色的素缎束起。

他手持双剑起舞，身法轻盈如燕，剑光迅疾如电，行动间衣袂翩跹，远观整个人就像一朵蓝蔷薇。

美丽，布满荆棘。

当他开始旋转，飘荡的衣摆随风起旋，正如蔷薇盛开。

李昧和不知何时来到的温馨都看得有些发痴。

一舞毕，绮秀真人收起双剑，先走近温馨询问来意，得知是给自己和师妹送早膳，他笑着礼貌接过食盒，又说了一轱辘庆贺新婚的吉祥话，才送走温馨。

然后很自然的招呼师妹一起在院中的石桌上吃饭。

李昧想，整个过程里师兄嘴角都噙着笑，表现得好像是为朋友新婚开心的普通人。

这就是他最大的不正常。

整个白天，绮秀真人都在城主府沉默着帮忙，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于迎来夕阳西斜的时刻。

宾客按照礼堂外布置好的酒桌坐序安静入席，李昧也在挨礼堂极近的座位坐下。

也许绮秀真人和温馨的关系真的很好，他默默坐在礼堂内右侧最末位的椅子上，近距离见证一对恩爱新人誓约白首的全过程。

一纸婚书，上表天听，下鸣地府，两姓联姻，结为夫妻，永谐鱼水之欢，共盟鸳鸯之誓。

礼成之后，绮秀真人沉默来到李昧身边，动筷。

直到月上柳梢，这场静默的婚礼终于结束。

……

在屋顶找到散席后就不见踪影的师兄，夺走他手里的酒壶，见他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李昧实在压不住心中好奇，趁绮秀真人醉了，开口说：

“师兄，你的演技真烂。”

不想绮秀真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双朦胧醉眼直直看着李昧，然后含糊不清的说：

“唯心而已。”

-----------------后记-----------------

比起苦苦追寻修炼突破契机，顿悟霸道的有些不讲道理。

温馨大婚的第二天，绮秀真人忽然感应大道一瞬顿悟，并且预知到自己七日后将迎来元婴雷劫。

人在哪里，渡劫场地就在哪里。

把李昧交给新婚小夫妻代为照看几日，不靠谱的二师兄急忙出去找适合布置渡劫场地的深山老林。

于是李昧美美摸鱼半个月，如果不是白香果找来这里代替二师兄给李昧引路。

李昧毫不怀疑自己会错过秘境开启的第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