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您家里有人能办这件事,所以就把户口落到您家里了吗?”石晴雪问。
“很正常,这种事。你妈生你那年多大?”
李小玉嘟囔着回答:“应该是19岁。”
“那不就结了。”李科长一拍手,“你这明显是早婚早育的情况。当年要是不找人,这户口可不好上。”
侯伟和石晴雪对视了一眼,他们倒是没想到这一情况,毕竟他们的脑海中也没这种概念,早婚早育这个词有多少年没听过了。
“你呀,当年可能还当过几年的黑户呢。”李科长用调侃的语气说,“你这种情况肯定是不好落户,应该也是多方托关系才找到了我们家。就算这么多年都断了联系,但毕竟是打着骨头连着筋,我家老爷子肯定会帮这个忙的。”
李小玉说了声谢谢。
“再怎么说也是亲戚,有困难肯定要伸手拉一把。你要是能早来几年,还能让我家老爷子看看当年的那个小孙女都长成啥样了。”李科长叹了口气,“我听说你家里人都去世了,是吧?”
李小玉默默点头。
“想开点,都得经历这一过程。没啥说的,就是咬牙硬挺,总得活着。我家老爷子是梦中走的,挺突然,但也没遭什么罪。他去世前不久,我们家才刚拍了张全家福。”李科长拿出手机,从相册中找出一张合影,展示给李小玉看,“就这么个小老头,自己一个人撑起这么大一个家。我是赶不上他。”
照片中被子孙们簇拥着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皱巴巴小老头,穿着一件喜庆的红色唐装,冲着镜头咧嘴笑,露出嘴里仅存的几颗牙。
李小玉问:“这就是我的舅姥爷吗?”
“这小老头活到了将近90呢!这一大家子全都是因他而来。”李科长感慨的说,“我是我们家的老小,我印象中我爸就是个小老头。老爷子平时话不多,也很少有笑模样,但家里人都知道他有多在乎这个家。这么大个家都靠他维持,他去世后,这几年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也不怎么来往了。”
李科长叹了口气,“你的情况要比我们家的复杂得多,我也不知道能帮你些啥,就把这张照片发给你吧。觉得扛不住了,就拿出来看看,照片中这个小老头离开家的时候也是孤身一人。他从没跟我们说过为啥要和自己家人断绝往来,肯定是发生了啥事。但他都咬牙挺过来了,还开枝散叶,撑起了这么一大家子的天。我爸当年能做到,我相信你也可以。”
李小玉眼含热泪,专注的盯着李科长手机屏幕中这张有几十口之多的全家福。她郑重其事的对李科长说了声谢谢。
“再怎么说也是外甥女!”李科长哈哈大笑,“咱一人再来一杯凉饮吧。我请客!”
带着李科长的祝福和他传来的这张全家福,侯伟三人和他拜别。通往高铁站的巴士站点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步行也就20分钟,三人一合计就甭打车了,走着过去,消磨会儿时间。在市里吃完午饭,再考虑今天要不要返程。
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被石晴雪挽着胳膊的李小玉不时拿起手机看看那张人丁兴旺的全家福。这趟回乡之旅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期,不仅见到了母亲生前的友人,还联系上了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戚,虽说这趟出行的真正目的——寻找拾荒老头的踪迹——没能达成,不过李小玉还是收获颇丰,对未来生活的迷茫和恐惧消减了不少,她渐渐有了和世界相连的感受。
李小玉觉得不再只是被困在家中的笼中之鸟、池中之鱼,距离捡起曾经丢掉的勇气还有不短的路要走,但她已经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向着目标踏出了脚步。
看着照片中被子孙簇拥着的小老头,李小玉在心中默默发誓:舅姥爷能做到的,我也一定能做到。
挽着她胳膊向前走的石晴雪下意识的瞥了手机屏幕一眼,那张全家福也令她心生羡慕。有这么多亲人陪伴,无论遭遇何种艰难险阻都能坦然面对吧。当视线扫过被簇拥在C位的小老头撑在拐杖上的两只手时,石晴雪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李小玉抬头看向她。
石晴雪盯着手机屏幕又看了几眼,“我没看错,这位老人的手的确不一般。”
“不一般吗?”李小玉查看照片中过世的舅姥爷的手,“哪里不一般啊?”
“你这位舅姥爷是六指啊。”
“是吗?”李小玉将手机屏幕举到眼前仔细观察,“还真是哎。你不说我都没注意。”
“什么?六指?”拉开两人几步的侯伟突然停住脚步,回身看向她们,“谁是六指?”他几步走到两人面前,不由分说的拿过手机,仔细辨认屏幕中的全家福。
石晴雪说:“就是那位拄着拐的老先生啊,你看他右手上有6根手指。”
侯伟眉头紧锁,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中的全家福。李小玉茫然的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石晴雪用眼神制止,只好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过了2分钟,侯伟才眨眨眼,将李小玉的手机还给她。侯伟从外套中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站到路旁的垃圾箱旁,用打火机点燃,自顾自的抽了起来。
石晴雪和李小玉站在一旁。李小玉满脸茫然。石晴雪大致是知道侯伟想到了什么,关键点应该在那位已经过世的老先生的六指上。这很重要吗?她皱眉思索。
半根烟下肚,侯伟转头看向两人,“分头行动。”
石晴雪挑眉问道:“你要去哪儿?”
侯伟说:“回福增县。”
“你要回去?”李小玉惊讶的问。
侯伟点点头,将香烟碾灭后丢进垃圾箱里,“咱们电话联系。”丢下这句话,侯伟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车内。李小玉目送出租车扬长而去,消失在车流中,她困惑到了极点,“侯伟这是怎么了?”她看向身旁的石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