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镇心里这个气啊,他刚刚只是随口一问,哪里不想应承了,怎就让李顺送了这个人情!
“副指挥使既然这般说,必定是胸有成竹,我怎有不应的道理?来人啊……”
“不用不用!”贾川赶紧摆手:“我叫上县衙的捕快跟着便可,找到之后即刻命人回禀将军,将军再派人前往即可,后面全要仰仗兵士们辛苦,现下先让他们歇着吧。”
说罢,贾川不等韩镇答话,大步出了屋子。
……
高云天很高兴,因为贾川叫上他一起找通往小东山的密道,这个差事若是做成,便是功劳一件。
于是他叫上两名捕快,兴高采烈的到兵器库门口与贾川汇合。
贾川蹲在那认真的看着脚印,兵器库在第一排房舍后面,那一晚他只着重的看了前面,现在想想,当真是遇事惊慌了,好多该查的,该看的,当晚都忘了。
但他也安慰自己,确实也是人手不够,若是上一世那些同事都在,尤其是队长要还是在……
贾川收回思绪,仔细查看了一番,问高云天:“那日找寻埋尸地,你围着房舍差不多转了一圈,除了那处留下打斗痕迹的地方,还有哪里你觉着曾被多人踩踏过?”
高云天刚要回话,李顺来了,高云天一见李顺,像是换了一张脸,不仅没了笑容,还被贾川捕捉到一丝厌恶。
“我帮你争取到这个机会,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李顺笑呵呵的说,丝毫没有注意到高云天的表情。
贾川昨晚本来是想通了的,与这种人计较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可李顺偏就像只苍蝇一样,总是在他面前嗡嗡,贾川忍了又忍,还是开口说道:“一会儿韩指挥使还要开会,你最好守着点,错失了会上的内容……”
“不,我与你一起找密道。”李顺语气坚定。
贾川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拉着李顺向一旁走了几步,低声说:“昨晚我说的很明白了,你办你的差事,我做我的,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没必要总在我面前晃。”
“若不是我……”
“跟你没关系!不是只有你知道我是太子的人,他们都知道,你刚刚不吭声,韩镇也会同意,根本不用我多费口舌,你忙你的去,这大热天儿的,树林里蚊虫多。”
“你为何怕我跟着?”李顺像是找了什么关键处,眯着眼睛问。
贾川想说:因为我不想看到你!
他忍了忍,索性挥了挥手说:“你随便吧,但是有一点,你最好闭嘴。”
最后这句话,贾川说的很是用力,站在一旁的高云天听到了,他立刻向贾川投去欣赏的目光,只是贾川没有看到。
其实李顺的意思是想跟贾川亲近亲近,既然杀了这人,前后都很麻烦,那便先笼络着,一个小司吏,他只需给些笑容理应便可拿下。
李顺是不知道一个人若是已经对你生了厌恶之心,哪是给个笑脸便可扭转局面的事?如果有,那也是为了相互的体面,敷衍一二罢了。
很明显贾川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这种态度让李顺心里很是不爽,但他也在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哪怕贾川咬着后槽牙说出了这般不敬的话,他也只是深吸一口气,忍下了。
贾川走到高云天身旁,挠了挠鼻子,心中告诫自己专心工作,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胆小怕惹事,才这般委曲求全的,他只当自己是……顾全大局,查案要紧。
“他们需要带走不少东西,我感觉不远处应该有车辙,手推车那种……你仔细想想,可有看到过车辙印?”
高云天皱眉想了想,问:“他们哪来的车?”
“我之前一直想不通,这些人替兄弟报了仇之后,为何不快速离开?为何要在巡检司用饭?”
“不吃饱了,他们怎么能将那么重的东西扛走?”高云天问。
贾川摇头说:“你忘了有内奸,这个人为了保命……”
“我知道了,他们本来是想杀了人,报了仇就走的,但是你们的内奸说他知道哪里有兵刃和钞银,于是,这些人留下他的命,让他带着回到巡检司的兵器库,他们看到一屋子的好东西,领头的便命人回去弄车来搬运,等的时候,他们吃的饭!”高云天兴奋的说。
贾川挑了挑眉说:“看样子这会儿你脑子在家,那你说说,若是如此的话,说明什么?”
高云天皱眉。
“脑子又走了?”贾川提醒道:“他们并不知道发生在巡检司的事,也只是听那内奸说了说大概情况,他们肯定知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随便算算时间也知道我们快到了,他们若不是有些依仗怎么敢吃过饭再走?”
“你怎知道他们一定在这里用过饭?”李顺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贾川冷冷的看了眼李顺,李顺莫名的心内一紧。
高云天像是根本没听到李顺说了什么,他极认真的说:“你说的有理,他们不怕你们回来,如若你们在他们还在的时候回来了,怕是……”
贾川点头,说:
“我们活不了!说明他们知道我们回来会走哪条路……他们搬运东西的时候,必定是有折返的,他们找到这里行凶的时候,离那日大雨已经隔天,地面不再那般松软,且他们大多踩在杂草之上,我很难凭脚印推断来人多少,但理应不会太多,他们是来寻人的,不是有目的的……杀人。”
高云天听懂了,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地面,又向周围看了看,说:“这里曾被多次踩踏,周围也像是……”
高云天顿住了,他抬头看向贾川,说:
“你刚问我可有看到过车辙印,车辙印我没看到,但我看到过被踩踏的杂草,我以为是之前来的时候,你不是让人找过腰牌吗?现在想想,只县衙衙役怕是踩不成那样,而你们的人没事往那些地方去干啥?”
“走,去你说的地方看看。”
“我不太记得在何处看到的,但肯定没有看到车辙印。”
“那便先在最近处找找看,那几日先后几拨人来过这里,踩过的杂草太多,近处不会好找,且山路很难走,即便有手推车,也很难走到近处,只要找到有车辙印的地方,去小东山的路便算是找到了,推车,尤其是装满东西有重量的车,绝对过不了山涧,也过不去这密林,除非将树木砍伐,那得是多大的工程。”
“按理说从这里便应该能看到一条路,他们踩踏过的路,怎的没有呢?”
“可见他们也算是小心了。”
“这个方向没错吧?”
“若是他们不曾绕路的话,应该是这个方向,但……”
二人带着两名捕快,你一句我一句的朝东北方向的密林走去,李顺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算计片刻,便追了上去。
……
高云天带着两名捕快走在前面,用手中铁尺扒拉着路上的杂草荆棘,一方面看看有没有路,一方面将某些爬行动物吓走。
贾川跟在后面时不时的转头看着两边的路,这周围不像是有人走过的,莫非他们会飞?
哪不对呢?
贾川站住脚,喊了声‘等会儿!’
他想到土地庙那晚,第二拨人赶来的时候,巡检司值岗的人一开始并未发现,而是等到他们四散开才被发现,是一开始便是分开来的?还是一块来了以后才分开的?
贾川又想到他们搬运兵器米面的时候,米面在厨房中撒了不少,刚刚李顺问为何他笃定这些山匪是在这里用过饭才走的?正是因为厨房中的一幕,那些吃剩下的饭菜,那些被扔的到处都是的碗碟筷子,被扒拉倒地的咸菜缸……让贾川起了疑心,这些都不是之前那拨人会做的事。
也就是说这些山匪对黄芦岭的密林很是了解,并非他之前想的那样,‘来人对这里不熟,又是在明处,我们将其全部留在这里并非难事。’
这几句话在贾川耳边响起,让他觉得有点讽刺,这些人对这片密林的了解比他们这些驻守之人怕是要多得多,那一晚之所以会成功,不过是借着当晚没有月色,又占着人多,手有弓箭,藏在暗处,未曾与他们近身肉搏,最重要的是,这十人仗着对地形了解,便分散开来寻找,给了他们分而击之的机会,再加上他们不知已惊动了巡检司……
既然是比他们还熟悉这片密林……贾川转身看了看房舍方向,他们走过的这一段路没有踩踏的痕迹,当时他们搬运非法所得的时候,一定有人守在他们进山那条路上,万一他们在那个时间回来,便会死在守候之人的刀剑之下。
“走,去那边看看。”
贾川大手一挥,几人艰难的走向进山那条路。
……
韩镇远远的看着几人,哼了一声与身边的指挥同知说:“折腾了快一个时辰了,也没见他们走出去多远,还以为这个年轻人有点东西,却也是个只知动动嘴的,你尽快查清他的家世。”
贾川要是听到都得谢谢他,他在这一世究竟是个什么出身,他自己都不知道,父母早亡这事还是巡检司里的同事告诉他的,当时周围的人都以为贾川发热后,傻了。
李顺很想问问为何要换个方向找,可他没敢问,只默默地跟在贾川他们后面,看着贾川躬着身子看着脚下的路,时而因站不稳跌到,又很快起身继续躬身前行,李顺心中禁不住冷哼,在李顺看来,贾川这是做给他看的,等着他将贾川办差用心这样的话传到太子耳中,实则贾川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找,不过是瞎耽误工夫罢了。
就在李顺瞎琢磨的时候,贾川突然站住脚,指了指右手边说:“在这儿!”
李顺上前探头一看,果然路边是个不深的山涧,山涧细长,过了山涧的密林中隐约可见条被人踩踏出来的路,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若不是一直看着,谁能想到过了山涧会有一条路。”高云天说着,率先下了山涧,又利落的翻了上去,两名捕快几乎与高云天同时站到山林中的路上,李顺也不慢,只可怜了贾川,他安慰自己,只是稍微的显得有些笨重了。
几人顺着脚下踩踏的路向前走,在密林中斜插直奔东北方向。
“他们这一趟可不近啊,这要是每人需要来回走一趟……”
高云天的话没有说完,贾川却知道他的意思,从时间上看,或许他们当日牵着马匹刚进山林的时候,这些人也不过是搬运完最后一批,正走在这条路上。
当时贾川只顾着检查尸体边上的脚印,而跑的最远的小萝卜也只是上了这条路没多远,所以贾川并没有看到有脚印覆盖在那些泥印之上。
而让贾川想到,可能在这条路附近有一条通往小东山的路,是因为他想起了那片两伙人搏杀之地,就在这条路边上。
人数不是十分占优,又不知对方深浅的前提下,山匪什么情况下敢动手?
埋伏好,突然袭击!
他们很有可能便埋伏在这儿周围,之所以埋伏在这里,应该是夜晚的时候偷听到了什么,他们没有在房舍附近动手,是因为这里他们更熟悉。
这些山匪看样子并非莽夫。
贾川想想着那场搏杀,有人突然从树上,地下突然窜出来……想的有点玄幻了。
贾川笑着摇了摇头,刚要向高云天分享自己的脑洞,刚刚在脑中闪现过的画面突然就在眼前实现了!
他张着嘴惊讶的看着从树上举刀蹦下来的人,双腿坚定的站在原处,连瘫软都忘了。
眼看刀尖就要到贾川眉心,一把铁尺迎击而上,只听‘砰’地一声,贾川被眼前的劲风唤醒,顺势就地一滚,等他再抬头一看,林中出现八个蒙面陌生人,将他们五人围在中间。
高云天举拎着铁尺站到贾川身前,李顺腰中刀已出鞘,紧握在手中背对着贾川,两名捕快也比贾川强,至少各负责一面,都还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