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难得糊涂

绿竹巷中。

任盈盈仍然隔着竹帘,坐在自己的屋中。

其他人则都已来到了平一指给令狐冲治伤的房间内。

令狐冲看到岳灵珊,顿时两眼放光,精神焕发,伤势看上去好了一大半。

但碍于岳不群和宁中则在场,他也不敢多和岳灵珊说话。

岳不群向平一指和绿竹翁道明来意:

“敝派受少林派方证方丈所邀,要前去少室山一行,不知冲儿的伤势如何了?能否与我等同行?”

平一指坐在榻边,大脑袋晃来晃去:“一时三刻,死倒是死不了的。”

岳灵珊没见过平一指,听他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似乎丝毫没把令狐冲的命当回事儿,立刻就要生气。

却见宁中则手扶心口,道声:“谢天谢地,更要谢平大夫!如此说来,冲儿想必是没有大碍了?”

平一指忽然笑容一敛:“宁女侠可别忙着谢老夫。”

又转向岳不群:“岳掌门,你我均知,要想根治这位令狐少侠的内伤,须得八位内功高手同时施为,如今时间已过去半个月,你的八位内功高手,可曾寻到了?”

岳不群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

“岳某也正想和平大夫说这件事,如今敝派去往少林,方证方丈慈悲为怀,想必会帮忙救治冲儿。”

“少林派乃是当今天下武林第一大派,高手如云,想凑齐八名内功高手,定然不在话下。”

“不知平大夫,可否与岳某等人一同到少室山上……”

岳不群的话没说完,便被平一指一阵怪笑声给打断了:

“岳先生,你是把老夫,当做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江湖郎中了吗?”

岳不群一听,暗道不好。

江湖均知,平一指脾气古怪。

恐怕自己刚才的话中,不知哪句已经得罪到了他,忙开口解释:

“平大夫误会了,在下并非这个意思……”

平一指已从榻上站起,举起一只手打断了岳不群的话头。

“老夫一向居于开封,如今来洛阳为你这徒儿治伤,是受了此间主人所托,若她开口,让老夫跟着你上少林,老夫自然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岳不群这位华山掌门,江湖闻名的“君子剑”,在他这里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分量。

岳不群自也知晓,便不再与平一指继续争论,转向令狐冲:

“冲儿,既然如此,你便留在此处,待为师上少林与方证大师分说之后,再邀请几位前辈,为你治伤。”

令狐冲一听,立刻勉力从榻上爬起,翻身跪下:“师父在哪,徒儿自然也该在哪!这伤势……不治也罢!”

说完,一个头重重磕向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一磕用力不小,体内好不容易被平一指设法理顺的异种真气,立刻躁动起来。

令狐冲只感到体内一阵翻江倒海,仿佛有七八只耗子在经脉之中到处乱窜。

待要站起身时,脑中已是一阵天旋地转,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冲儿!”

“大师哥!”

岳灵珊和宁中则同时惊叫出声。

平一指离得最近,已是出手如风,短粗的手指噼里啪啦在令狐冲身上一阵连点。

然后又瞥向岳不群:“岳先生,麻烦搭把手,把你这徒儿搬到榻上。”

岳不群暗叹一声,俯下身,双手抓住令狐冲腰际,将他拎了上去。

只见令狐冲面如金纸,嘴唇却泛着白,浑身哆嗦,说不出一句话,只双眼还在望着他夫妇。

平一指叹道:“令狐少侠,如今你这贵体,可经不起这般折腾,你自己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死就死了。但老夫的一世英名,可不能白白毁在你手里。”

又转向岳不群:“岳先生,你们还是速速离去的好,不然老夫怕你这爱徒又搞出些别的戏码。”

岳不群叹了口气,转身便往竹舍外走去。

宁中则双眼泛红:“冲儿,你可要听平大夫的,莫要心急,也莫要偷偷喝酒,师娘和你师父此去少林,定会求得方证大师出手相救。”

令狐冲手足都不能动弹,只能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听到了。

当下,几人相顾无言,默默道别。

岳家三人回到马车之上。

方生大师见回来的仍是他们三人,便道:“岳掌门,令徒不和我们一道上路吗?”

岳不群缓缓摇头。

方生大师见宁中则和岳灵珊的眼眶都有些泛红,不禁有些疑惑:“难道令徒出了事?”

岳不群叹道:“此间有平一指平大夫在,冲儿性命倒是无碍,只是他所受之伤颇为古怪……”

听到平一指的名字,饶是以方生大师见多识广,也不禁略吃一惊:“那久居开封的‘杀人名医’平一指,竟然会在此处?”

岳不群道:“不错,据平一指说,他是受了此间主人的邀请,来为冲儿治伤。”

“至于理由,是冲儿圆了此间主人的一位故人的一桩心愿……”

说到此处,岳不群自己的眉头都已锁起。

“不知大师是否识得这巷内的绿竹翁,和他的姑姑?”

方生大师面露思索之色,但很快便摇了摇头:

“老衲孤陋寡闻,从未听过这绿竹翁的名号。想来是武林中的前辈隐士,能与平一指有所交情,也不稀奇。”

岳不群听方生大师如此说,便也打了个哈哈: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胡思乱想,徒增烦恼。冲儿既然能结识这样的前辈高人,便是他的福分。”

“此番他所受伤势颇为古怪,乃是被多名旁门左道之士,强行在体内灌入了八道异种真气,便是那平一指也不能手到病除。”

“须得请上八名实力不在岳某之下的高手,一同出手,才能化去冲儿体内的异种真气。”

方生大师摩挲着念珠的拇指,停下了动作。

“阿弥陀佛,竟有此事?那些左道之士,为何要如此折磨于他?”

岳不群便草草将原委与方生大师说了。

岳灵珊也是第一次听到令狐冲所受内伤的原因,只惊得捂住了小嘴。

只听方生大师叹道:“这仪琳师侄与不戒师弟,尘缘未尽,才生出此等祸事。”

说完,口宣佛号。

傅红雪坐在车厢最里边的角落,听着二人的对答。

心头突然涌出一种冲动。

想要跳下这辆车,远远离开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