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你们是亵渎者！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向瀑布旁看去。

那些歪歪扭扭的木栅栏身后，原本静悄悄的木屋里有了动静。

过了一会儿，几个人影出现在了这片小小的人类居住地中，缓缓接近了安伦与雇佣兵一行人。

看来，雇佣兵与艾弗里他们引起的动静，让这群本地人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这些当地人慢慢走到了木栅栏边，安伦等人这才看清了他们长袍下的模样。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都穿着相同的淡红色长袍，衣领、衣摆与衣袖上绣着蟒蛇花纹——圣血教常用的花纹之一。

三个雇佣兵也在观察这些人，队长雷尔夫皱起眉，低声道：“这些人的神色……好像不对劲。”

娃娃脸也挠挠脑袋：“我虽然说不上来……但他们的神情好瘆人啊。”

——不是一脸狰狞的那种瘆人，正相反，这几个本地人的神情是极其平静的。

但他们平直的嘴角，向前看的略显空茫的眼神……都透露着说不出的怪异。

这几个本地人中，一个年轻女人开口了：“愿圣血保佑各位。请问各位找到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她话语的内容挺正常，但语气却显得平板，几乎没有起伏。

艾弗里主动向前一步，询问道：“你们是水车山附近的居民吗？”

年轻女人没有点头没有摇头，只是又吐出几个字：“是的。”

艾弗里暗道这些人似乎比想象中要正常不少。

他没有立即说出己方此行的目的，而是将雇佣兵三人的理由借了过来：

“我们接到了一个地点位于水车山的雇佣任务，但却找不到雇主，因此找到了这里，请问能让我们进去找人吗？”

雇佣兵三人闻言，也没吭声，默默观察事情走向。

听到这样一番说辞，水车山本地人表现得比众人预想得要友好。

那年轻女人稍稍颔首道：“既然你们能找到这里，说明你们的到来是神的安排，当然可以进来，请跟我来吧。”

于是一行人跟随这几个本地人，跨越了对于超凡者而言等于没有的木栅栏，进入了这一小片住人的木屋区。

水声单调重复，每个人走过来时，都下意识扭头，往水潭中的巨大圣血神雕塑看有一眼。

与大部分圣血教堂的神灵雕塑一样，它雕刻的是一个强壮俊朗的人形模样，右手持一根长矛，代表战神的权柄，左手向上托举，一条巨蟒自大臂绕至手掌，代表血液与力量。

此时，“神明”刀削斧凿的面部轮廓藏于瀑布水幕之后，一双灰白的石质眼眸似是穿透了水幕，注视着外来者们的方向。

而类似的注视，在众人进入这片居住地后还在延续。

因为这里的每一栋木屋前后，屋顶上，路边，甚至用于晾晒衣物的小广场上，都矗立着大大小小的圣血神神像！

霎时间，密密麻麻的目光，或是木制，或是石制，或粗糙，或精细，自四面八方投来密不透风的注视。

即便圣血是魁纳因帝国普遍的信仰，但如此密集的神像，也太夸张了吧！

雇佣兵三人搓了搓鸡皮疙瘩，以大无畏的雇佣兵服务精神，向生活在此处的人打听起了雇主。

尽管是匿名委托，但既然雇主提出要碰面详谈，自然是在任务说明里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大致模样的。

“……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比较高，戴着一副眼镜……”

见外来者到来，各个木屋里陆续走出来男女老少。

听到雇佣兵三人的描述，这些人中有一个老头突然开口道：“圣血保佑，你们描述的，听起来应该是奥利文。”

旁边有另外一个人确认道：“肯定是奥利文……我们这儿只有他有眼镜。”

雇佣兵三人大喜过望。没想到打听雇主的过程会那么顺利。

娃娃脸连忙追问道：“那么奥利文现在在哪儿呢？”

老头仰起脸，自兜帽的阴影下看了看他，犹豫着没有说话。

这时，一个大约只有二十五岁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语气平板地说道：

“奥利文在三天前回归了神的怀抱，你们没法找到他了……”

“啊？”雇佣兵三人傻眼。

娃娃脸小心翼翼地道：“回归神的怀抱，是、是他已经去世了的意思吗？”

那年轻男人脸上是一片仿佛焊死了的平静，只是重复了一句：“奥利文已经回归了神的怀抱，你们找不到他的。”

这话引起了周遭一圈本地住民此起彼伏的声音：

“他已经回归了。”

“他比我们都快。”

“回归神的怀抱……”

“找不到他的……”

像是主观意识在说话，又像只是一味模仿发声的回应，就像是将一块石头扔进山谷听到的重重回声，只是空洞地重复。

三人毛骨悚然。

这些人，果然像传言中一样，都疯疯癫癫的……

但他们和普世意义上的“疯子”还不一样。

他们张口闭口，似乎只知道“神”！

另一边，安伦等人也有同样的感受。

“当初水车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只剩下你们这些人了？”

“神自会引领我们生活……”

“你们遭遇了袭击？是人类还是怪物？”

“圣血啊，您是我们唯一可见的色彩……”

“你们为什么遗弃了原本的家园？”

“战神教导我们要坚强地生存。”

艾弗里等人用尽了所有的耐心与话术，翻来覆去把问话问了好几遍。

可这群人给他们的回答，好像回答了什么，又像什么都没回答上，牛头不对马嘴。

似乎光是“敬神”这一件事，就占据了他们全部的思考。

就连乔安娜都承认自己看不出来这群人到底是真心脑子坏了，还是在有意敷衍他们。

这群人的神情太空洞了，根本不能从他们脸上捕捉到正常人的反应。

——直到艾弗里放弃打听过去人口失踪案的情况，转而问起眼下关心的问题：

“那么，有关水车山上邪乱后裔如今的情况，你们有什么了解吗？”

站在众人周围的几个本地人闻言，眼球猛然震颤了一下。

此前带他们进来的那个年轻女人仰起脸，直视艾弗里的目光，开口问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艾弗里张张口，本想编造一个温和点的借口——毕竟这群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样子。

可他心念一转。

既然正常询问问不出什么，那如果有意刺激这些人呢？

想到这里，他开口式时直接说了实话：“实不相瞒，我们其实是来清理水车山及周边的邪乱后裔的，它们占据人类的疆土太久了，是时候清理了。”

话音落下，不啻一颗炸弹投入水面，周遭一圈听到他所言的本地人，全部勃然变色！

“你们……不是神指引来的人。”

那年轻女人脸上露出了至今以来最强烈的神色波动，猛然抬手指向艾弗里，瞪着眼道。

“你们是来破坏神的旨意的亵渎者！”

刹那间，一道又一道目光，自木屋里，自小径中，自阴影下，自日光里，齐齐转了过来。

“亵渎者！”

“他们想要破坏神迹！”

“不能让他们得逞！”

这群人之间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激烈的呼喊。

大大小小的神像面带坚毅悲悯神色，眼瞳中倒映出它的信徒将外来者团团包围的场景。

雇佣兵三人满脸懵逼，连艾弗里等人也颇感惊讶。

一眨眼间，这群水车山幸存者就将他们团团围住，每个人的神色都由极端平静，转为了极端愤怒。

他们举起拳头，高吼着。

“亵渎者！”

“阻止他们！”

“亵渎者！”

“杀死他们！”

眼看他们一步步逼近了安伦一行，艾弗里伸手握上剑柄，已经做好暴力开路的准备。

这群人只是普通人，甚至很瘦弱，艾弗里他们自然是不怕的。

甚至从这一反应中，艾弗里可以看出很多值得玩味的信息……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自人群外传来：“够了！”

听到这个声音，水车山本地人们身躯一震，立马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某个方向恭敬而谦卑地喊道：

“神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