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我说到做到

龙吾皇城，文家。

文溥心疾步穿过庭院洞门时，衣摆扫过石阶缝隙间新抽的野草，草尖沾着的露珠瞬间洇湿了锦缎下摆。

他甫踏入庭院便猛然顿住脚步，两具尸首横亘在青砖地上。

林雀单脚踩在倒扣的石臼上，腰间剑鞘随着晃动的腿脚轻轻叩击青石。

他身后半步处，祝破山宽厚的肩膀几乎遮住整扇雕花窗棂，粗粝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中长枪。

“这是何意？”文溥心喉结滚动，声音却稳得像是从冰层下透出来的。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面对的竟然是这两人。

即使是剑安宗的多位先天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都毫不意外。

是要让我做些什么嘛？

念及此处，文溥心右手倏地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望着那两具尸首，以及众人背后盘缩起来的血龙蛾的尸体。

他大致已经能猜到这两人今日来寻找他的意图。

只要他还有价值，就有可能保下一命。

不管怎么，还好是提前把星渊送出去了。

文溥心的心中升起几分宽慰。

林雀从石臼上跃下，短靴碾过地面因暴雨倾泻而形成积水坑。

“用你的神通。”少年扬起下颌，语气不容拒绝，“救活这两人。”

文溥心忽然低笑出声，笑声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乱响。

“你们二人当文某是三岁稚童？”

“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难不成我救活了这两人，剑安宗就能不杀我头？”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自嘲。

毕竟他做过的脏事，天打雷劈都是轻的。

“你确实该死，”祝破山的声音响起，轻飘飘的就决定了文溥心的命运。

“那凭什么呢？”文溥心眯起了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两人，周遭的灵气在暴动。

作的孽这么多，也不差这两个了。

“我实在是想不通，你们二人来此地，是准备用嘴皮子说服我自裁吗？”

“呵呵，”祝破山嘴角勾起笑意，轻轻吐出一个名字，“文星渊。”

文溥心浑身气势一滞，打量着眼中这个与祝安邦七八成相似的男子。

甚至是有些恼羞成怒的开口：“你们父子两个...”

“不过，”文溥心按耐住烦躁的内心，“你要怎样才能将吾儿的命放上砝码？”

“甚至，你们的命现在都握在我的手中。”

“只要我愿意，不出三息，你们二人都要躺在地上，再无声息...”

“他要死了。”林雀声音平稳如初。

“黄口小儿！”文溥心显然是不信林雀的随口之言。

祝破岳张开手心，一滴时间长河的水滴在他手中浮现。

那水滴晶莹剔透，透漏着“未来”的气息。

“这...”文溥心沉吟半晌，思虑半天后，终于是朝着那滴水递出了指尖。

“未来”发生的片段零零散散的在他脑海中回荡。

待到，文溥心回神，他已经是老泪横流。

林雀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文溥心就已经飞扑到他的面前，一双大手死死的擒住林雀的肩膀，浑身哆哆嗦嗦的。

像是哀求一般，“你...以后一定要救救星渊。”

“你们都是同袍，”文溥心又猛然转向祝破山，“他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做的。”

“我...只是...被迷了心智。”文溥心最后发出的积压在心中已久心声，

“一朝失足成千古恨。”

“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文溥心发泄了一通后，面色坦然的望着两人。

“我该如何做？”

林雀和祝破山眼神对视，难掩其中雀跃。

“你的第三神通——镜影。”林雀指着身后血龙蛾的尸体，“复制它的第五神通血肉祭。”

“然后，献祭他的尸体，复活项勇先和李长风。”

龙尸暗金色的鳞片泛着死气，文溥心掌心触到龙颈的瞬间，细密的龙鳞突然倒竖，在他手背割出数十道血痕。

他屈指叩击着龙脊凸起的骨刺，干瘪的皮肉下竟传来空谷回音。

“皇上折腾了那么久...”他嗤笑的望着龙心口处的缺口，腐臭的黑血汩汩涌出。

青铜古镜的虚影突然暴涨，镜面将血龙蛾残缺的身体映照得纤毫毕现。

文溥心额间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动，嘴角溢出的血线滴在龙尸上，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滋滋”声。

“成！”文溥心突然咬断半截舌尖，血雾喷在镜面上的刹那，青铜古镜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他枯槁的右手五指突然插入自己胸膛，扯出团跳动的金光按进龙尸天灵。

血龙蛾脊背应声裂开道三丈长的血口，无数肉芽如蛆虫般涌出，将项勇先和李长风残破的身躯裹成琥珀色的卵。

林雀的剑柄已被攥出五道指印，玄铁打造的吞口在他掌心烙下深深的红痕。

想要复制血龙蛾如此强大的第五神通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呼呼呼——文溥心大口的喘着粗气，衣袍已经被汗水浸湿。

此时他的面庞上清晰可见满满的皱纹。

神通血肉祭，以一种别样的方式再次出现。

血龙蛾的尸体在以肉眼可见的向下消散，浓郁的生机笼罩在两人的尸体上。

当最后一片龙鳞化作飞灰，项勇先睫毛忽然颤动如垂死蝶翼。

而李长风的尸体已经是毫无动静，只依靠血龙蛾的尸体同时复活两人，不够。

文溥心踉跄着扑到林雀面前，。

他望向林雀时，左眼珠突然爆裂，空荡的眼窝里涌出淡金色的光流，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威胁：

“保他...”

“答应我！”

“好，”林雀郑重的点点头，又补充道，“我说到做到。”

话音未落，文溥心整个身躯如琉璃盏般炸裂，万千光粒顺着血肉祭的纹路注入李长风心口。

咚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如同春日的惊雷，震得人耳膜发颤。

文府庭院里的青石板上凝着薄霜，被众人呼出的白气氤氲成朦胧的雾。

待到文溥心的身形彻底化作清风消散在天地间，项、李二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项勇先睫毛轻颤，喉结上下滚动着，像是要将卡在喉咙里的浊气尽数咽下。

他残缺的右臂无意识地蜷缩着，断口处新生的皮肉泛着不自然的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