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将染血的迷魂香碾碎在指尖时，柴房梁柱上最后一滴血恰好坠地。月光透过窗棂割裂他半边面容，明暗交界处爬过细小的黑色纹路，像极了寒潭底那具白骨生出的晶蓝苔藓。怀中的玉佩突然发烫，背面仙人抚顶图的双眸泛起幽光，映得满地血污如同泼墨。他低头凝视掌心，昨夜断剑残片留下的伤口竟已愈合如初，只余一道淡金纹路蜿蜒至腕间——那纹路与玉佩上的恶鬼獠牙如出一辙。
五更天的梆子刚敲过三声，刑堂方向传来金铁交鸣。林渊踩着屋檐积雪潜行，霜花在他足底凝成冰晶，却未发出半点声响。庭院中十二名黑袍修士正以朱砂画阵，他们袖口银线云纹在雪地上泛着冷光，为首独眼老者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直指祠堂废墟下某处。林渊眯起眼，那罗盘中央嵌着的血玉竟与自己的玉佩有七分相似。
“阴煞冲霄，魔气贯斗。“独眼老者翻掌祭出七枚铜钱，钱币悬空组成北斗状，每一枚都刻着扭曲的符文，“林家主，贵府养出的可不是寻常魔种，这是要噬主反天的祸胎！“
二长老脸色铁青，腰间佩剑嗡鸣如蜂群振翅。他身后十八名林家精锐足踏青铜莲灯，灯芯燃着惨绿火焰，将积雪融成腥臭黑水。林渊认得这逆转的“九幽镇魂阵“，三年前父亲出征前夜，二长老便是用此阵为他“祈福“。此刻阵中飘浮的却不是祥瑞之气，而是丝丝缕缕的紫黑雾瘴，隐约凝成毒蛇之形。
“此子昨夜引动镇魔碑异变，确已入魔。“二长老剑指祠堂方向，袖中滑出半截焦黑的符牌——正是被雷劈碎的镇魔碑残片，“还请白执事布下天罗地网，待辰时......“
话音未落，西北角突然爆出惨叫。布阵的苍梧弟子捂着脖颈倒地，指缝间钻出细小黑蛇，那蛇首竟生着人脸。林渊如鬼魅般立在阵眼处，手中断剑残片滴落的紫黑毒血渗入雪地，顷刻间腐蚀出丈许深坑。他足尖轻点莲灯，绿焰霎时转为猩红，火舌舔舐过林家精锐的衣摆，将布料烧成灰烬却未伤皮肉分毫。
“辰时未到，诸位急什么？“
独眼老者瞳孔骤缩。罗盘上的北斗铜钱尽数炸裂，他袖中飞出三十六道符箓，符纸上的血咒却在中途褪色成灰。林家精锐结成的剑阵更是诡异——所有剑尖不受控制地转向二长老咽喉，剑柄处浮现出与林渊腕间相同的淡金纹路。
“噬灵诀？“独眼老者暴退三丈，左眼疤痕崩裂渗出黑血，“你是九幽魔宗余孽！“
林渊抚过玉佩纹路，恶鬼图腾在掌心游动如活物。昨夜剑冢残魂灌入识海的记忆碎片翻涌，他忽然抬手指天：“白无涯，三百年前天风谷一战，你用七煞锁魂钉暗算九霄剑侍第七席，夺其'窥天瞳'炼成血罗盘——“他指尖点向对方左眼，“这偷来的眼睛，用着可还顺手？“
这句话让独眼老者如遭雷击。三百年前的秘辛，便是苍梧学院典籍都无记载。他左眼处的疤痕突然裂开，黑血涌出时竟凝成半枚锁魂钉的形状。林渊胸前的玉佩应声而鸣，钉影瞬间粉碎，白无涯惨叫着捂住眼眶，指缝间滚落一颗浑浊的琉璃珠——正是当年挖出的剑侍左目。
“不可能...你究竟是谁！“白无涯嘶吼着捏碎传讯玉简，天际亮起三道血色流光。林渊却已闪至二长老身后，断剑残片抵住其命门：“三年前的壮行酒，好滋味吧？“
二长老浑身剧颤。他当然记得那壶掺了蚀骨散的毒酒，本该让林渊父亲“战死沙场“。此刻林渊指尖钻出的黑气，正与当年毒酒里的气息如出一辙。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丹田内的灵力正被某种力量蚕食，那力量顺着血脉逆行，直逼心窍。
“当年你们用九幽镇魂阵掩盖毒发症状，可曾想过这阵法逆转时...“林渊贴近他耳畔，声音轻如雪落，“会变成招魂引魄的邪阵？“
仿佛印证这句话，十八盏莲灯同时炸开。绿焰中浮现出无数冤魂，最前方那道虚影身披残甲，胸口插着林家嫡系的制式长剑——正是林渊父亲的战魂。二长老七窍开始渗血，丹田处鼓起拳头大的肉瘤，那是反噬的蚀骨毒在经脉中暴走。他挣扎着摸向腰间玉牌，却被林渊一脚踩碎。
“想召唤护族大阵？“林渊碾着玉牌碎片，“可惜昨夜镇魔碑碎裂时，阵眼早已易主。“
白无涯趁机甩出捆仙索，金索上密布的倒刺泛着幽蓝毒光。然而绳索触及林渊身体的刹那，玉佩背面的仙人图突然活了。那仙人虚影抬手轻拂，号称可缚蛟龙的捆仙索竟寸寸断裂，毒液反溅到白无涯脸上，腐蚀出森森白骨。
“九霄...抚顶手...“白无涯终于想起某个古老传说，转身欲逃时却发现双腿生根般动弹不得。林渊手中的断剑残片嗡嗡震颤，剑身锈迹剥落处露出“诛魔“二字，笔锋与祠堂匾额上的“林“字同出一源。
“林家祖训第一条，“林渊剑指白无涯眉心，“持诛魔剑残片者，为当代家主。“
这句话引发祠堂废墟剧烈震动。埋在地下的家主令破土而出，那枚玄铁令牌表面布满裂痕，却在触及林渊掌心时焕发青光。流光没入眉心的瞬间，他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初代家主手持完整诛魔剑血战天魔，剑断时以骨为碑镇压九幽；三百年前苍梧学院联合林家旁系，将嫡系一脉屠戮殆尽......
“不——！“二长老发出绝望的哀嚎，身体在毒发与冤魂撕扯中轰然爆裂。血雾弥漫间，玉佩上的恶鬼与仙人同时睁眼，将漫天血气吞噬一空。那恶鬼獠牙间衔着的锁魂钉又凝实几分，仙人掌心的抚顶纹路则多出三道血痕。
三道血色流光此刻才至，却是三名脚踏飞剑的苍梧长老。为首的红袍老者瞥见诛魔残剑，脸色骤变：“九霄剑主传承？速退！“
但已经迟了。林渊左眼泛起重瞳，身后浮现九道锁链虚影。锁链尽头不再是骷髅，而是九具身披残甲的剑侍尸骸。当先的尸骸抬手结印，方圆十里的灵气瞬间被抽空，三名长老的飞剑如枯叶般坠落。红袍老者喷血遁走时，玉佩突然传出女子轻笑：“小主人这番杀鸡儆猴，倒是颇有当年剑主风范。“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家府邸已化作废墟。林渊站在祠堂残垣上，指尖摩挲着玉佩纹路。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在他眼中逐渐清晰，竟勾勒出半幅地图。当朝阳升至特定角度时，恶鬼的瞳孔位置浮现“天墟“二字，獠牙尖端指向东方某处山谷。
“该去会会那位圣女了。“他望向天际掠过的青色鸾鸟，那是妖族使者的标志。玉佩突然震颤示警，背面仙人图的右手不知何时多了柄小剑，剑尖所指正是苍梧学院方向。更诡异的是，仙人衣袂处多出一行蝇头小字：“九世轮回，因果皆噬“。
雪地上忽然响起细碎脚步声。林渊未回头，断剑残片已抵住来者咽喉——是个浑身是血的林家仆役，手中捧着焦黑的镇魔碑碎片。“少、少爷...“仆役颤抖着举起碎片，“碑文...碑文又变了...“
林渊凝目看去，那些被雷火灼烧的铭文正在重组，最新浮现的段落令他瞳孔骤缩：“癸亥年七月初七，林氏第九代血脉启封，天魔瞳现，九霄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