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乌云蔽日,青州东阳县街头。
“东阳县书吏温莱,勾结异族意图谋反,判斩立决,即刻行刑……”
刀起刀落……
温清只觉脖子一痛,突然惊醒。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张俊秀至极的脸,乌黑的发髻高高束起,插着一支玉簪。这张脸似乎有点眼熟,虽然他的表情在努力的装成熟,看起来老气横秋,可柔和的脸型和稚嫩的嗓音都表明,这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他是谁?
温清微微动了一下,手臂、脸上、胸口一阵剧痛传来,刹那间如同触电般蔓延而上,直入大脑皮层。饶是温清三十几岁的人了,从事职业散打教练,身体承受能力早已锻炼的无比坚韧,也被这一下痛的嘶了一声,弓腰扭曲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脑袋一阵剧痛,记忆一阵翻滚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迅速闪过。监牢、账本、油灯下彻夜工作的书吏,老迈的父母,贤惠的妻子,膝下承欢的儿女,落下的屠刀……
温清捂着脑袋在地上翻滚起来,脑海里的画面还在继续,过马路的老人,高速驶来的汽车,滚落的水果……
“哟,这是怎么了,书呆子”
“我们可没打你脑袋”
“啪!”
脸上突然被抽了一大耳光,温清口边应声流下一缕血丝,还是方才那个稚嫩的声音恶狠狠的说:“妈的,还装?不会被打傻了吧。”
温清终于清醒过来,茫然的看了眼眼前这个少年,扭头看了下四周,顿时愣住了。
一条狭小的街巷出现在眼前,两侧是造型古朴的砖瓦房建筑飞檐翘角,脚底下的青石板路坑洼不平蜿蜒曲折,两旁是破旧的院墙长满了青苔,路侧不远处还堆着两堆农肥,不时有恶臭随着微风扑鼻而来。四周静悄悄的,远处偶尔传来阵阵狗叫。
温清这一愣神,肚子上又挨了一脚,这次打人的是俊秀男孩旁边的一人,高高大大的个子,蓬松杂乱的头发,唇上是茂密的胡子,但脸庞却是同样的稚嫩。
“东少,跟他废那么多话干什么?不服?打到他服!”
东少?顾正东?温清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名字。然后是关于顾正东的一系列影像,顾正东和记忆里的自己是同窗,是东阳县令的嫡子。而自己瘦小,软弱,木讷,学问也不出众,相貌平平,家世普通。很明显二人平时并没有多少交集
温清抬头看了看两人,再看看自己,脸色微变。
瘦小的身体,细弱的手臂,一身粗布衣衫还打着补丁,脚上穿的是一双磨损严重的布鞋。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胡子少年还要动手,顾正东伸手挡住,低声说:“好了,这书呆子一声不吭,别真被打傻了。他爹好歹也在衙门里公差,你看那没出息的样子?呵,打也脏了咱们的手,走了!”
顾正东掉头离开,胡子少年不屑的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温清,呸的一下吐口吐沫,跟着顾正东迈步离去。
一直到看不见这两个人的身影,温清都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四周,一动不动。
许久。
温清强忍着疼痛挣扎着爬了起来,靠坐在墙上。好半天,才喃喃的说:“原来……原来我是穿越了。”
搜索记忆。
宿主叫温莱表字文青,和自己名字同音,父亲温贺是东阳县衙的一个书吏。这个温莱是个老实人,平时沉默寡言,虽然各方面并不突出但工作还算兢兢业业,也不欺凌弱小,每日除了应卯当值就是回家。原本接替了父亲的职位娶妻生子,日子虽然过的清贫但也算是家庭美满,却不知为何突然天降横祸……
自己突然遭遇车祸穿越到少年温莱的身体里带着两世记忆,这次一定要为这温莱讨一个公道。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解决眼前的困境,记忆里自己是被一个平日里交情还过得去的同窗周游昌诳骗到这里,之后被顾正东和花山山这两个人拦截一顿暴捶。
花山山,很难想象,那个高大粗犷,不修边幅的胡子少年有这么可爱的名字。多年以后胡子少年变成胡子大叔后,这也是他最得意的炫耀资本。
前日花朝节诗会,学院里师生邀请了庞大家的首席弟子季苏苏参加。诗会、美酒、才子、佳人往往都会诞生故事。
当时诗会正酣,学子们围绕着季姑娘各展才艺,自诩风流才子的顾正东正欲上前表现一番,众目所归之下,不料遇到温莱尿急到处找茅厕,冒失之下打翻了季苏苏面前侍女的茶盏,淋湿衣裳季苏苏的胸前的衣衫,二月份的青州气候温和,衣衫单薄这让季苏苏当众出丑提前离场。顾正东求佳人而不得恼怒至极,于是今日找到温莱一顿殴打。
上一世温莱被顾正东教训之后,深深刺痛了这个腼腆少年可怜的自尊心,生了一场大病,痊愈之后愈发懦弱孤僻。几乎没有任何朋友,后来也没有参加科考,提前休学最后子承父业也做了书吏……
而顾正东后来被保举入了州学,之后参加科考中了进士,后又动用关系补了实缺,最后官至青州牧。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更是温莱可望而不可及。
整理了下温莱的记忆,温清好不容易平复下自己的心跳,缓缓擦去唇角的血迹。
前世的他哪怕他付出了十二倍的努力,可也比不上顾正东有个好出身。
青州顾家,一方豪强经营了十几代,树大根深。
温清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抬头看着这湛蓝的天空,烈日刺目。看似这世间最具公正的便是这阳光了吧,不管你贫富贵贱,都在他的照耀下,不多也不少。但是那照不到的阴影里又有多少肮脏……
看着这陌生的街巷。那一天,这少年,在街头驻足了许久……
既然上天给我安排来了这里,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不分对错,无论黑白,这一世,但求逍遥自在,快意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