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之校园画集

1


楼道如同今日的天色一般阴暗。主教学楼的楼道不似屋外那般寒风凛冽,让人感觉稍微暖和一些。但从教学楼最顶层的四楼一路巡视到二楼,天气预报所提及的,前两日落雪之后的低温仍是有些难捱。午休时间本应有多位老师监督教学楼,可在这恶劣天气下,现在只剩下曹健一人坚持值班。

曹健穿着羽绒背心,双手插在口袋里,视线穿过楼道两侧的窗户,逐个班级地检查学生们的行为。高中一年级十几个班的午休学生,既没有偷玩手机的现象,也不见走廊追逐打闹的场景。教室和走廊的灯都熄着,就好像整栋教学楼都在昏暗的天色下休憩一般。身处其中的曹健不免打个哈欠,脚步轻快地向一楼前进。在这冬日时分,教师办公室的暖气和热风对曹健有着莫大的吸引。

就在曹健认为中午巡视的工作即将结束之际,洒在一楼地面上那一片白色的灯光令他又警觉地加快脚步。转过短短的楼梯,他一眼便瞥见一楼有一间屋子亮着白炽灯——不是别的,正是曹健和十几名老师的办公室。

“是谁?”

曹健向办公室的方向喊道。嗡嗡的回声在走廊响起,但回应他的却只有仿佛受到惊吓般突然熄灭的灯光。曹健心中觉得有些不对,死死盯着办公室大门的同时,人也小跑着冲向办公室。

然而当他推开办公室大门之后,迎接他的,却只有屋内并作两排的办公桌,以及空荡荡的座椅——办公室里并没有想象中在教师办公室捣乱的学生。此刻就只有曹健一个人站在这里。

他突然想起学校里的一则流言:有传闻说,那是凝聚了差生怨念形成的幽魂……

* * *

教室里坐满了学生。

在这间不算拥挤的教室中,靠在外墙窗边那几大片塞满手套和鲜奶袋的暖气,大概算得上让大家专心听讲的最大功臣。即使是坐在最靠窗一列的学生,抄写笔记时也不用拉长了衣袖裹住手掌。大家的衣着各异,靠在墙边的几名男生甚至只穿了一件T恤长袖,却依然在暖意中直打哈欠。窗外的天气依旧阴沉,吊在教室屋顶的几盏电灯让教室亮如白昼。在上课时分,老师的声音似乎和这有些年头的教室共鸣似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就好像现在这样。

下课铃打响之后,讲台上的物理老师默契地把粉笔丢在黑板槽里,带着张薄薄的试卷起身离开。或许在他四十分钟不间断的讲题轰炸下,疲劳的并不止是我们学生,物理老师自己也不大好受。

这才下午第一节课,老师你行不行——虽然想对已经成为中年大叔的张老师幸灾乐祸一下,但我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天空已经许久未曾放晴,在这样的天气下,我也完全提不起精神。

不过有一件事我没有料到——在好不容易熬过整整一节课才等来的休息时间里,竟然还要接受另一个人的唠叨。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前桌兼死党,顶着一头乱发的问题学生王桓亦。

按说这只是头一节课,虽然都是讲解试卷这种枯燥的内容,但课堂上积累的区区疲劳,还不至于让高一6班这个活跃的群体变得死气沉沉。张老师离开教室之后,下课铃那悠扬的乐曲还未停歇,就已经被教室内嘈杂的喧闹声所掩盖——大家依着前后左右座位的地邻条件,很快分作数个区域彼此闲聊起来,只有极个别的学生才能抵御住这热闹场面,以书做枕昏睡过去。

我的座位——教室中间倒数第三排的位置,正好被教室四周传来的噪音所包围。而为了让我们几个能听更清楚王桓亦讲的故事,他特地放开了音量。于是,耳边带着点沙哑的嗓音,断绝了我最后一点安心休息的可能。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呗?今天中午刚从隔壁班同学那听来的。”

听到和前几天相比毫无新意的开头,我不由得眼前一黑。最近这段时间,我已经数不清王桓亦用过几次这样的开场白了,而他几乎每一次讲述的,从别班学生那里听来的故事,都仿佛不是正常人能经历的事情一样,不是实验室有笔仙,就是大礼堂闹鬼,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来回应。

但看在我初中没什么朋友,高中也只有身边这几位死党的凄凉境地下,我还是没办法打断王桓亦的讲述。可更加绝望的是,此刻唯一能将环绕在教室里那些噪音驱散的,王桓亦贴在我身前不足半米所讲出的课间故事,偏偏又是最近两周以来听过的最烂的一个。

只听到一半,我已经感到意识朦胧起来,连忙把搭在椅背上的棉大衣掖了掖,随时准备着在故事变得无聊时靠桌子眯上一会。

一定又是从哪个打球的朋友嘴里听来些小事,然后添油加醋地改成现在这个版本吧——类似情况此前也发生过几次,我和同桌唐珊两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现在再听,也不过是感慨一句,王桓亦改编故事的水平实在是有待提高。

——但听你讲这个故事的,可不只有我们两个人啊。

我稍微支了支脑袋,瞥向坐在王桓亦右边位置的那个女生,同时也是我除了王桓亦和唐珊之外最后一名死党。

而那名女生——辛夕星也挪过椅子,将脸转向我和唐珊这边,此刻正满脸紧张地听着故事。在王桓亦压低了音调说出“流言”两个字的时候,双手已经在胸前合拢,绞紧了手指。

辛夕星和唐珊这种大大咧咧的女孩可不一样,要是再放任王桓亦这么说下去,可能有人要哭鼻子了。想到这里,我只好把几乎架在课桌上的脑袋转向王桓亦,叹着气说:“好好,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四人之间出现了片刻寂静。在这一瞬间,我们两排座位间的气氛,比教室外的寒风还要冷上三分。

唐珊没有说什么,将手放在桌底,在我眼角余光的范围内比了个大拇指。这么想搭救辛夕星,你倒是自己叫住王桓亦啊——我有点想这么说,可眼下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于是我只好无奈地看向王桓亦。

王桓亦一点也没察觉到唐珊的小动作,大概是把心思都放在那个被打断的故事上了。似乎是看我们不说话有些按捺不住,他放小声问了一句:“是不是……这个鬼故事不好听?”

“不好意思,你不说的话,我都不知道这是个鬼故事。”

“马上就到精彩的地方……诶诶你干什么!”王桓亦眉飞色舞,准备酝酿气氛,腰间却被邻座飞来的胳膊肘撞个正着。王桓亦怒目而视,辛夕星则扭过头去,丝毫不打算对攻击负责。

“精彩什么啊。”我不由得联想到校园流传的几个怪谈。除去王桓亦讲过那些过于无聊的版本,早在去年军训时,倒是在连队里听过不少离谱的故事。其中自然不乏曲折离奇,可歌可泣的佳作,可似乎也有因为太无聊而逐渐消失的版本。什么惨叫竹林啊,幽灵图书馆啊,一听就知道没什么意思。

不过要反驳这家伙,似乎也不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于是我耸耸肩说:“咱们这学校,成天都是上进的人愁眉苦脸,你什么时候见过差生有怨念的?还凝聚形成的幽魂,天天课上课下吃喝玩乐的都是他们,真要把他们凝聚到一块去,指不定出来个什么东西。”

王桓亦点点头,深沉地说道:“这倒也是,我明白了。”

“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下次要是食堂再出点什么怪事,我就能用上‘差生的幽魂’的素材给大家讲故事了。比如什么深夜消失的蔬菜——”

……那是老鼠吧。

“——还有半夜闪着灯光的管理室之类的。”

……那是管理室的灯管快坏了吧。

“惨白的人影?”

……学生堆的雪人,现在在主教学楼和竹林中间还有一个一人高的雪人摆在路边。

“那挪到室内怎么样?比如,午饭时间在隔壁班教室面色惨白的人影?”

……最近学校电路检修,趁中午关掉教室大灯方便电工工作,“面色惨白”的人影你确定不是在偷玩手机?

我趴在桌上叹了口气,原来这家伙还惦记着他那个差生幽魂的设定呢。也不知道差生怎么得罪他了,要被当成鬼故事的素材。

唐珊在一边问道:“你的成绩不是也好不到哪里去么,难道就不怕自己变成鬼故事的主角?”

王桓亦嘿嘿一笑:“那不是正好?”

……这问题还用问么,你看看正前方突然打个寒颤的辛夕星不就知道了。

不过明明刚刚还赌气撞了一下他肚子来着,现在辛夕星却只是表示了一下害怕,怎么反而连发火的反应都没有?我望向辛夕星,正巧和一双同样迷茫的眼睛相对而视。

片刻后,唐珊也觉察出了异样,连忙问道:“怎么了西西?”

辛夕星仿佛回过神来一般,转向她后座的方向,轻轻地吐出了这个课间的第一句话:“我在想,曹老师这个故事里没有鬼,那办公室里的灯又是谁关的?”

原来在我们因为这个鬼故事太过无聊而抱怨的时候,辛夕星在想的却是这些么?

办公室的灯是谁关的……首先假设王桓亦听来的故事都是真实的,那就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矛盾,因为办公室里并没有其他人在场。假如让我以此为前提发散思考,并且将故事续写完整的话,这自然算得上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不过既然矛盾存在的前提都并不牢靠,“关灯问题”还值得辛夕星一直思考吗?

“这我哪知道,人家讲的时候也没说这么细致。一个故事而已,你太较真了吧?说不定是曹老师发神经,反应过度,是不是?”

——就像王桓亦说的那样,也许只是曹老师的问题。

但辛夕星究竟在关注什么?

顺着辛夕星的问题想下去,我突然困意全消,差一点叫出声来。而在我之前,辛夕星已经幽幽说道:“要是曹老师自己的问题,或者干脆这故事都是瞎编的,你就当我太敏感好了。不过……假如这个时间点,有哪个高一学生趁没人的时候偷着进老师办公室,你想会不会是……”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直起身来,脸上好像沁出了冷汗:“你可别瞎猜,要是真像你说的,问题可就严重了。”

这下轮到王桓亦不满了:“何防风,你们俩在说什么?能不能讲清楚点。还有唐珊,你听懂了给我讲讲呗?”

我看着辛夕星一副闹别扭的模样,只好拣了几句关键线索对王桓亦解释说道:“昨天全高一的月度考试刚刚结束,老师办公室里到处都堆着试卷,估计要等全改完才会登记分数。在这之前,卷子都不会发到学生手上。”

“哦,我懂了。你觉得中午那事是有人打算偷试卷?”

王桓亦终于听懂了。

虽然只是考试结束的第二天中午,老师们都还没怎么讲解试卷,但有心的学生想甄别出自己考试时写下的错题并不难。毕竟这么大一场考试过后,就算不认真对照课本的例题自我检查,也逃不过班上那几个知名的讨厌鬼学霸到处找人对答案,光是在教室里坐着都会被剧透好几道题的最终解答。

甚至可以这么说,在考试之后,几乎每个学生都会立刻察觉到自己都犯了哪些错误。而发现错误之后,一般人大概会感到气馁或失落,但也说不定会有极个别人异想天开——至于在老师办公室里篡改自己的试卷,除了要花点时间一份份找之外,其余就更简单了。带上一支笔,几分钟就能完成。到时候,错题变成正解,说不定一下能涨上去十几分。

在学生总数约有六七百人的高一年级里,成绩平白加上十几分,也许就能在名次上甩掉好几十人。

王桓亦紧接着问道:“哪个班的人会干这种坏事?”

在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划过几个怀疑对象,但立刻又一一将其抹去。

想归想,可哪个不长眼的会做这种事儿啊?!

不论是成绩最好的 3 班,还是纪律最松的4班,都应该知道这种事一旦被发现,恐怕就是记过停课的处分。区区一场月考的名次不能说不重要,但是也只对高二的分班有影响,怎么可能会有人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刚刚辛夕星说话时骤然提起的那份紧张,也随着这一番思考而烟消云散。我看了一眼辛夕星,说道:“谁知道,这事也难说是真的假的。”

不知不觉地,王桓亦和唐珊的目光也落在前座的辛夕星身上:“辛夕星是咱们班数学课代表,这事到底是不是编的,她课间去找老师问问不就都知道了?”

唐珊笑吟吟地说:“西西为什么要给你当跑腿的,你不会自己去问啊?”

“我才不,要去也是何防风去。”

……指我干嘛?

还没等我想好说词,唐珊先笑了笑:“他问老师也得搭理他。再说,万一没这事,说不定就轮到他背上想偷试卷的嫌疑了。”

“不至于吧?”王桓亦的反应相当夸张,“何防风什么人,老师应该很清楚。”

“越老实的人才越容易背锅,他初中就是这么过来的,现在成绩一般,还是很容易被老师盯上。”

“也是。何防风上次期中考试成绩一般,数学、物理和政治分都不高,最好别在这个时间点招惹老师。”

“你们俩可真够意思。”我有些郁闷,“算了,我也懒得打听,就当是个鬼故事,然后咱们整个高一也没有人碰过卷子,这样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唉。”

王桓亦的一声叹气结束了四人之间的对话,上课铃随之响起,数学老师走上讲台:“同学们,在上课之前,我要跟大家说一件事情。”

“如果班上有同学听说今天午休的时候有谁进了老师办公室,下课之后到办公室来跟你们班的班主任说一下。”

* * *

朱老师拿着另一份薄薄的试卷,在黑板上写着大题的解答步骤,时不时将手上的粉笔头在黑板上一顿:“同学们注意,这一步有两分……”

第一道大题总共十分,我跟着老师的步骤重新解了一遍题目。这次答案是写对了,可对照自己的答案和老师的讲解,却总共只找出八分的得分点,剩下两分得分点就像是地狱模式的找茬游戏一般,巧妙地隐藏在黑板和笔记之中。等到我终于察觉到先前自己算错分数时,朱老师那边的进度已经来到第三大题,前面的板书也被擦去一小半。

高中生活的大半个学期除了教给我知识,还额外教给我一种叫做自知之明的东西。以眼下的情况,再去追着板书进度抄写笔记也不过是徒劳,手上那支快报废的签字笔立刻停了下来——也不需要去想什么讲试卷进度的事,反倒是下课之后找机会去借辛夕星的笔记可能还靠谱一些。

……辛夕星。

涣散的注意力在想到前排女生时彻底转变了方向,朱老师的讲课声逐渐被我阻隔在外,取而代之逐渐清晰的,还是课间那寥寥几句令人咋舌的讨论。

朱老师课前所说的话,基本上已经坐实了今天午休时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否则也不会专门让知情的学生去找班主任报告。这点和辛夕星的猜测基本一致。可按辛夕星的想法推测下去,难道真有人会去老师办公室偷考卷不成?

这个结论实在有点让人难以接受。高一年级一共十三个班,虽然肯定也有不少惹祸精,也不是人人都会听老师们的话,可偷试卷这种行为,恐怕从性质上讲要比那些坏事要恶劣得多。至少我所认识的高一学生中没有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再说,如果真有人打算偷改考卷,像朱老师这么不轻不重地说两句,也许知道实情的人上完课就忘记了。

所以到底应该是怎样的?老师办公室有学生进去,却没有偷试卷?还是说……

“你在干什么?”身边传来偷摸的说话声,我一个激灵,先抬头看了一眼,朱老师还在不紧不慢地讲解第三大题,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班上又多了一个不听讲课的人。

唐珊的笔记本摊开放在课桌上,左边写了整整一页,到右边就越来越潦草,直到第五行往后就再也认不出写的是什么内容,就像无意识写下的奇妙符号一样。唐珊见我不回答问题,只是盯着她的笔记本看,恨恨地涂掉了那几行乱码,随后死盯着我。

我无奈地回答道:“我想想事情。”

唐珊揶揄地说:“想到连笔记都不记?从前都不见你这么嚣张,这次数学能考几分?”

“你还好意思说我,咱俩半斤八两好吧。”

“呸,谁跟你半斤八两,我又不用记笔记。”

我撇撇嘴:“什么情况,你别告诉我你这次大题全对了。”

“说什么呢!最后一道大题看都看不懂。”唐珊强调了一遍,“但是我只说我不需要记笔记,又没说不用学。”

“嗯?”

——这俩不是一个意思吗。

唐珊用仿佛能看穿我的眼神扫过一眼,嘿嘿一笑:“人家早就约了西西,下课之后借她的笔记抄抄,顺便问问她那几道大题怎么做。至于你,就请你自己再想想办法吧。”

我大惊,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敏锐。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在准备其他的办法之前,就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别介啊!多我一个人抄也不多……”

“你别跟我说,西西同意我就同意。”唐珊继续死咬着不放,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看笑话之后恼羞成怒。看到唐珊果断地用笔敲了敲辛夕星的左肩,随后一张疑惑的脸转了过来。我只好边暗地里斥责唐珊故意欺负人,边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匆匆写下一句话后,折成纸条向辛夕星递了过去。

辛夕星转身坐好,拆开纸条后身体轻轻摇着,垂至肩膀的头发也一晃一晃地摆动起来。大约一分钟后,我收到了刚刚递出去的纸条。

纸条上一共有两行字,第一行是我写的——

你觉得办公室的灯是去偷试卷的学生关的,对吗?

因为唐珊的缘故,我的字因为着急而显得歪歪扭扭的,和辛夕星写下的回应对比明显:

我无法下定论,但老师们应该是在这么猜。

坐在前排的辛夕星又开始誊抄笔记,只留下我开始思考。

联想到朱老师上课前像是随口说的那么一句,辛夕星留下的这个“猜”字确实比较贴切——如果老师们已经有了定论,不外乎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曹老师的错觉,根本没有学生在办公室,可这样朱老师就不会让大家去找班主任了;另一个呢,就是真有学生鬼鬼祟祟不安好心,那为了全高一学生的公平,这次考试的成绩就不能算数,老师也不会讲试卷讲得这么细了。

只有当老师强烈怀疑,又偏偏抓不到一点证据的情况下,才会发动各个班上的学生提供线索。

想到这里,我又拔出签字笔补上了一条。

为什么会这么猜?

这次字条传得时间长了些。我看看黑板,朱老师在讲台上奋笔疾书地最后一道函数的大题,解答的分类情况洋洋洒洒写满了一整块黑板,现在正讲到自变量x的第四种分类情况,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一边要抄写如此复杂的笔记,一边还要敷衍我提出的问题,实在是辛苦这位数学课代表了。

在字条回来之前,我盯着黑板毫无方向地胡思乱想着,没想到一等居然就等到了临下课的时间。到手的字条还没展开,就在班长的提醒声中站起身来念了一句“老师再见”,随后站在座位旁看完了辛夕星的回复——一想到她在课上一直认真听讲,倒也开始觉得站着看这字条是应该的了。

如果那个故事是真,我想原因大概是曹老师没有目击到身处办公室的学生,只看到了灯被关上吧。

旁边则是不甘寂寞的王桓亦的笔迹:

“太无聊了,你们就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会是学生的鬼魂做的吗?”

看完这句话之后,我将纸条团成一团,砸在王桓亦的后脑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