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美神雕像

神不可直视，凡直视神者必剥其光明，夺其语言，长夜跪伏以赎罪……

——《衪的戒律》

合上手上这本书，洛可打起了瞌睡，她渴望知识，但家庭的贫困注定他不能去上正常学校接受教育。好在教会学校有着免费的教育，只要你认真研习他们的信仰。

洛可摸了摸干瘪的口袋，她知道又是要讨生活的一天。

洛可在书店工作，一天要维护上百本书。书皮不能有褶子，要记住每本书的所在，下班时间还要无偿抄录书的副本。

她的工资一天只有十银石，只能够买两份面包，勉强能填饱肚子。

但这是店长愿意用他的原因，即使三天两头请假，无非便宜好用。

洛可能坚持下来更多的还是他不需要买这本书才能阅读，只需要自己偷偷抄录一份或者趁店长不在观看，就可以节省很多买书的花销。

今天书的维护不太顺利，店长进了一批可以称得上古董的书籍了，书页泛黄，许多页还夹粘在一起，这可不是很容易的工作。

不管发生什么，那个刻薄的店长都会把责任归到她的身上，到时候本就打白工的她就要彻底破产。

……

工作了一天的洛可准备买两个面包填饱肚子。

洛可踮脚整理顶层书架时，陈旧的木刺扎进她指缝。夕阳从积灰的彩色玻璃窗照进来，在她打补丁的围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口袋里掉出的面包渣落在《圣徒言行录》烫金标题上，她赶紧用袖口擦干净。

但一本古朴的书吸引了她的注意——《衪的戒律》

“这不是教会的基础读物吗？老板还收这种书？”洛可好奇地打开，里面的内容让她不由得一惊。

除开前面熟悉的开篇，甲页隐藏的内容是她从未见过的，像一份档案似的。

【项目编号】艾洛丝美神像

【保密等级】3级（需主教级授权）

【收容措施】需要持续的目光注视，动物，人类皆可，不可触碰，需破坏其逻辑。（间隔0.5秒）

【描述】

不知什么时候，由谁建造的美神雕塑。衪渴望着目光的注视，不管是赞美的还是恐惧的。

“记住，神不可直视！”

【附录JS—001-A】

实验记录：由两名死囚前后注视美神像，神像前方囚犯由于疲倦导致眨眼时间大于0.5秒，眼球化作不明触须，身体迅速干瘪，在痛苦到失去意识后化作跪伏的雕像。

后方的囚犯明显眨眼间隔大于0.5秒却并没有化作雕像，原因不明，可能与其位置有关。

……

“这是谁在教会书上乱写的？”洛可很生气，这要是被认为是自己写的如此亵渎神明之事，估计明天自己就得出现在处刑场。

洛可想了想，把这一页重新粘了上去，只是被骂一顿总好过背上个亵渎神明的罪行。

……

“主教，那座‘亵渎的艾洛丝美神像’在运往卡尼亚斯的路上开始失控了。”

“我们运输的修士以及王国的士兵也都杳无音讯。”

主教转过身来，宽大的衣袍遮盖了整副躯体，年幼的声音毫无威严。

“教会的力量始终有限，这件事还是交给别人吧，我们要保证这十三个禁忌物的稳定。”

下面的修士面露难色，惴惴不安道：“可是王国那边说他们要抵御托里人的进攻，军队无法护送。”

“而且我们这边实在抽不开身，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放弃卡尼亚斯。”

主教脸上露出慈悲色，缓缓道：“神说，人须自救，神的辉光再多也无法照到世上每一个人。”

“给卡尼亚斯的教会发布任务，完成者可以获得教会特赐的爵位。”

“任务失败，神也会指引他们的灵魂。”

…………

转生的那天，风铃草开得正盛。

名字叫萨维塔，出生一个平平无奇的家庭。

吃喝不愁，将来也可以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在父母那里，扮演一个好孩子，邻居街坊，扮演好邻居。老实说，没有什么奋斗的欲望。最大的爱好是躺在草垛上，晒太阳睡觉。

很难想象会走上那条路，是什么改变了？

也许是那天，中心广场发生的事吧。

免费的表演和食物，都是吸引自己的事情。占便宜和凑热闹是前世自己养成的良好习惯。

萨维塔躺在草垛上，草杆戳得后颈发痒。他眯眼看着广场喷泉边贵族少女的绸缎裙摆，把风铃草茎咬在齿间嚼出酸涩汁水

太阳光似乎被什么挡住了，萨维塔半睁开眼，好似有一个四个手的奇怪阴影浮现眼前。

身体弹射般立起来，伴随一些听不懂的优美语言，萨维塔紧盯着前方。

喔，原来是一个穿着华丽，背后两条飘带的贵族的女孩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不可直视的神话怪物，让人脑袋充满呓语呢。

“噗……，”女孩仿佛被这滑稽的一幕逗笑了。

“我只是睡得有些迷糊！”萨维塔重新躺下，不再理会。女孩也觉得无甚趣味，转头就走。

贵族吗？萨维塔的脑子里浮现那个少女的身影，长发仿佛闪耀着，脸颊被晒得有些泛红，高挑的鼻梁，精致的五官，未来是绝对的美人。

正常的少年已经开始幻想以后和这位美丽的贵族少女喜结连理了，说不定连小孩的名字都想好了。

萨维塔也不例外，他开始幻想了。

“为什么那个贵族的位置不能是我呢？彼可取而代之。”

刚好教会召集人，说要护送一个雕像。

“只是护送一个雕像而已，至于那么兴师动众吗？”

不过奖励确实让人心动，一个教会特赐的爵位。

这种爵位和王国那种世袭贵族不同。

获得面积较大的土地，收取税金，只有这种基本的相似，但要完成教会的任务，处理与其他贵族的外交，地位也等同于王国的子爵。

除此之外，不能世袭给下一代。

但优点还是大于缺点，让萨维塔无比的心动。

最终他还是报了名。

………

运输比想象的轻松，来了不少人，有轻松谈笑的，有眉间忧虑的还有那些无趣的戴着眼罩的修士。

萨维塔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来了这么多人，但特赐爵位只有一个，最后该给谁。

难道说，有黑幕吗？萨维塔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但就在雕像运输到中心广场的时候，异变开始发生。

首先是轮到搬运雕像的萨维塔，上手的瞬间就发现了，重量不对劲。

太轻松了，没有一点压力，就好像雕像是棉花做得一样。

“你们看！中心广场的厄弗战神像怎么变成美神像了？”

“我们车上的雕像也不对劲，快打开看看！”

掀开雕像黑布时，他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手指刚碰到底座，寒意从指尖直窜到骨头里。看见第一个大汉眼眶钻出嫩芽，他喉咙发紧，胃部抽搐。

“啊，我的眼睛！”一个大汉痛苦的捂住了眼睛，从他的眼睛钻出些细细的嫩芽，就像是触须般胡乱挥舞。

他的身体极速干瘪，那些萌芽的触须膨胀变粗，散发生命的光泽，不断的交织，形成类似花苞的东西。

最后，大汉整个人朝着广场上的美神像跪伏下来，精壮的身体已经变得犹如干尸，花苞“啵”得一声绽开——那是如鲜血浇灌的彼岸花。

传说，那是美神最喜欢的花了，能把思念传达给已亡故的恋人。

“那是什么？你们快看！”人群中又发出惊呼。

不只是大汉，广场上也有许多的人的眼眶伸出触须，他们就像是被操控一般向着雕塑爬去跪伏。

所有的彼岸花向着雕像身上延伸，交织成精美华贵的彼岸花衣。

萨维塔看着雕像，赫然发现随着花衣的完成，雕像的表情从平静祥和变成无比诡异的微笑，看得他心里发毛。

“跑啊，这雕像有问题！”许多人慌乱的逃窜。

但他没有轻举妄动，他刚刚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雕像，在他印象里，很多人都是背对雕像逃跑的时候眼里生出触须，背对雕像逃跑是绝不可取的。

但是下一步呢？下一步该怎么做萨维塔心里没有一点头绪。

”只能等死吗？”萨维塔有些绝望。

“快到这里来！别忘记看着雕像！”萨维塔听到某人的声音，但离奇的是这声音却从其雕像背后发出。

仔细一看，那是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女孩，年纪与自己相仿。

不知咋的，萨维塔选择相信她的话，一边看着雕像一边缓慢移动到雕像背后。

还好期间萨维塔眼眶并没有出现奇怪的感觉。

目光依旧放在雕像上，萨维塔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要来到雕像后面？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在书上看到。”女孩声音有些发颤，“一是目光不能移开，美神雕像渴望注视但不会惩罚后方之人，但是眨眼间隔不能超过0.5秒，二是神不能直视。”

“这些都是我从书上看到的。”

女孩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但是这个男孩对她的信任不知怎么的让她稍微心安。

萨维塔没有去问女孩在哪里看到这些东西的，他现在还活着也是多亏女孩提供的消息。

美神渴望注视，但是神又不可直视，这两个信息看起来自相矛盾，但却有一定的内在逻辑。

没有看过雕像的人不会触发，符合其逻辑，看过雕像的却逃跑的，违背了美神渴望注视的规则，结果就是变成了美神花衣上的一朵彼岸花。

萨维塔前世的时候也玩过这种规则怪谈，他的脑子里已经有想法了。

“能相信我吗？我有一个想法可以摆脱这个局面。”萨维塔向着女孩伸出手，“你有镜子吗？梳妆那种就行。”

接过女孩的镜子，萨维塔深吸一口气，看着女神像一步步的后退。

拿起了原先用来掩盖其雕像的漆黑幕布，缓缓回到雕像后将其交给了女孩。

萨维塔沉声道：“等下看我动作，在把黑布盖上。”接着萨维塔缓缓走到雕像面前。

雕像的表情变得沉醉，似乎非常享受这种被目光淹没的感觉。萨维塔口中喃喃道：“神不可直视，也包括神自己吗？”

萨维塔一把将镜子对准了雕像的眼睛，后背被冷汗沁透，虽然他表面能从容，但内心的压力确是实实在在的。

雕像的身体颤抖，表情变得痛苦，张大的嘴巴仿佛无声的哀嚎，眼睛开始淌血。

萨维塔呼吸急促，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只要再过一会儿！

雕像上披挂的花衣变得枯萎，开始凋落，但一只枯瘦的手掌却搭在了萨维塔的肩上。

那是之前被操控跪拜的人，现在却要来阻止萨维塔。

“快！就差一点！”越来越多的手搭上了萨维塔的身体，头，脸，就要挖去萨维塔的眼睛！

一块黑色的幕布从后方盖住了整个雕塑，与此同时萨维塔看见雕像的眼睛也闭上了。

拨开那些干尸的手掌，萨维塔无力的躺在地上，他现在后怕到全身已经发颤了，刚才全靠肾上腺激素的分泌。

“干得……好！”萨维塔大口喘着气，刚刚紧张到甚至忘记呼吸，“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萨维塔，你救了我一命。”

“我叫洛可，我只是按照你的要求去做的，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什么都办不到。”

两人相视，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

雕像被送到卡尼亚斯的教会，再没有任何变故的发生。

经过教会认定，萨维塔如愿获得了爵位并且拥有卡尼亚斯的一块领地。

本来萨维塔要对教会说出洛可的重要，要求把爵位给洛可，但却被洛可本人拒绝，要求千万不要透露自己在整件事情的作用。

萨维塔只好对教会说这是自己的突发奇想，没想到能成功。

作为补偿，萨维塔让洛可告诉自己她的愿望。

洛可思索了一会儿，“我的话，想拥有自己的一家书店呢。”

自此，萨维塔的领地上多了一个叫做洛可的书店店长。

……

很多年后，萨维塔看着手掌上像是手掌那像是美神眼睛般的痕迹，露出了怀念。

那是无比艰苦的时期，一穷二白的乡下领主，麻烦的教会任务，都是无比怀念的过去，所有的人和事都是无比美好的记忆。

即使是自己现在已经得到的世界上所有人渴望的东西——永生，也不免怀念起过去。

因为那时他拥有可以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一切故事，都要从这个被美神盯上的倒霉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