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宫墙 末日将至

建文四年六月十三,南京城被一股仿若来自地狱深渊的绝望气息所笼罩。天际像是被某位疯狂的画师用浓墨重彩肆意涂抹,泼洒上了一层厚重刺目的朱砂,红得扎眼,又透着令人胆寒、说不出的诡异。

我,朱允炆,端坐在奉天殿那宽阔的汉白玉台阶之上,满心满眼皆是化不开的绝望。身上那件绣着十二章纹的龙袍,在这黯淡的暮色里,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十二章纹忽明忽暗,仿佛也在为这即将崩塌的王朝默哀。

“陛下,燕军已过金川门!”一道带着金属碰撞般颤音的呼喊从身后突兀响起。我缓缓转过头,看见程济跌跌撞撞地奔来。这个平日里总是神色镇定、跟在我身边四年之久的翰林待诏,此刻却狼狈得不成样子。他的官帽歪歪斜斜地扣在头上,几缕头发从帽檐下钻出来,被汗水黏在脸颊上;袍角高高撩起,上面溅满了斑斑血迹,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又或是那些无辜百姓的。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一片悠悠飘落的银杏叶。指尖轻轻摩挲着叶片,叶脉里蜿蜒的血丝,瞬间让我头皮发麻,浑身止不住地打寒颤。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三日前那惨烈的一幕:方孝孺被凌迟处死,他那不屈的身躯在刑台上挣扎,鲜血四溅,脑浆溅落在丹墀之上,殷红的血迹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目。那画面如同鬼魅一般,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陛下,事不宜迟,咱们快想办法啊!”程济跑到我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惶恐。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那些曾经在朝堂上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要与社稷共存亡的大臣们,此刻恐怕都在各自的府邸里,绞尽脑汁地誊写着迎立新君的贺表吧。真是可笑,当初的信誓旦旦,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闹剧,权力的诱惑竟能让他们如此轻易地背叛自己的誓言。

“陛下,您倒是拿个主意啊!”程济见我不说话,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伸手拽了拽我的衣角。

“拿主意?”我冷冷地笑了一声,“如今大势已去,还有什么主意可拿?”我缓缓站起身,龙袍的下摆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程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我冷漠的眼神给逼了回去。他低下头,身子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愤怒。

我抬起头,望着那片被血色染红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曾经,我满怀壮志,想要做一个贤明的君主,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大明江山永固。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陛下,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程济不甘心地又劝了一句。

“那你说,我们能做什么?”我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燕军已经兵临城下,那些大臣们纷纷倒戈,我们还有什么胜算?”

程济被我问得哑口无言,他咬了咬牙,说道:“陛下,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我们也不能放弃啊!”

我看着他,心中涌起一丝感动。在这众叛亲离的时候,还有人愿意对我忠心耿耿,这份情谊实在难得。

“好吧,”我叹了口气,“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程济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他连忙说道:“陛下,我们可以先躲起来,然后再召集旧部,伺机反击。”

“躲起来?”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能躲到哪里去?整个南京城恐怕都已经被燕军包围了。”

“陛下,臣听闻皇宫中有一条密道,或许可以带我们出城。”程济小心翼翼地说道。

“密道?”我微微皱眉,“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陛下,这条密道是工部尚书秘密修建的,只有少数人知道。”程济解释道。

我犹豫了一下,心想: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好吧,”我点了点头,“你去把这条密道的事情查清楚,我们晚上就出发。”

“是,陛下!”程济领命而去,脚步匆匆,仿佛生怕耽误了一分一秒。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没有一丝轻松。就算能逃出南京城,又能怎样呢?朱棣已经掌控了大局,天下之大,何处才是我的容身之所?

我缓缓走下汉白玉台阶,脚下的石板冰冷刺骨。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疼痛难忍。曾经,我在这奉天殿上接受百官朝拜,何等威风;如今,却要落荒而逃,真是世事无常。

回到大殿,我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心中一阵悲凉。这些奏折,曾经承载着我对国家的期望,对百姓的关怀,可如今,都成了一堆废纸。

我随手拿起一份奏折,上面是黄子澄的字迹。看着那熟悉的笔迹,我的思绪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候,黄子澄意气风发地站在朝堂上,呈上他精心撰写的《削藩十策》。他言辞激昂,慷慨陈词,句句都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我望着那份奏折,仿佛看到了大明王朝的未来,一个没有藩王威胁、长治久安的未来。

可谁能想到,这份《削藩十策》,竟成了我与朱棣之间战争的导火索。朱棣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造反,一场腥风血雨就此拉开帷幕。

三年的战争,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我看着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心中充满了愧疚。我本想做一个好皇帝,却没想到给百姓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

“陛下,您歇一歇吧。”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给我端来一杯茶。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小太监不敢多言,默默地退到一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我坐在龙椅上,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战争的画面,鲜血、厮杀、哭喊,交织在一起,让我痛苦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程济回来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