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城,幽森静默的将军府内,数不清的侍卫如蝗虫过境般搜查着每一个角落。雨点伴随着雷声不停的冲击着这座荣耀和血骨铸成的府邸,林晔坐在中堂之上,冷冷的看着这些黑色盔甲在自己的地盘上掀起一阵阵的阴风。
身侧一直站立着的王徒手在腰间佩剑上按了按,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林老将军,这院内雨急风骤,您还是先回屋休息吧。”
“不必,我儿犯下这滔天罪过,烦请王统领务必搜查的仔细,将反贼捉拿归案。”伴随着一道霹雳划过这皇城的夜空,借着落下的银光,王徒看见了眼前老人一如数年前坚韧毅然的目光正直直的望向远处隐匿在黑暗中的皇宫。
“陛下先前已有旨意,刺杀之事只记林萧然一人之过,绝不牵连将军府内任何人,师父您。”
林晔抬起了他那为大夏立下赫赫战功的手打断了王徒,两人一起默默地透过这数不清的雨点和黑甲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深渊。
远处的深渊内,当今大夏皇帝夏宁远坐在皇位上,右侧臂膀上刚包扎好的伤口隐隐还渗出了一丝殷红,太医见状正欲上前更换纱布止血。宫内的老人不动声色的拉住了他,夏宁远看着大殿之中跪着的林萧然,右拳握的更紧,那丝殷红也更肆意的在纱布上游走起来。
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夏宁远终究还是先开了口:“林萧然,朕与你情同手足,向来待你林家不薄,今日你竟然行刺于朕,朕念及多年兄弟之情,念及你林家世代为我大夏立下赫赫战功,”夏宁远合上了眼眸,下出了今晚这座飘摇皇城里最后一个命令。一旁的太医在阵阵雷鸣中并未听得皇帝最后说了些什么,只见得下面的林萧然被两名侍卫架了出去。
伴随着又一道闪电划过皇城上空,将军府内一道影子闪至王徒身前,递上手中信扎后又消匿于黑夜之中。王徒打开手中密信,心中霹雳骤然响起,身旁的林晔似是心有所感,原本强撑到现在的精气神骤然泄去。
“王徒,扶我回房休息吧。”王徒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密信上冰冷的字迹,听见林晔已然苍老了几分的话语,连忙收起手中密信,搀扶着这位飘摇欲坠的老人缓缓向黑夜中走去,府内无数侍卫也在此刻如潮水般褪去。将军府内又恢复到了如一个时辰前般平静,冰冷。
翌日拂晓,一夜风雨过后的皇城天气格外的晴朗,伴随着一缕缕阳光洒落在皇城大大小小的街道里,一则则消息也传遍了皇城里的街头巷尾。
“听说了吗,昨天夜里有人行刺皇帝陛下。”
“谁这么胆大,不要命了,是不是南方蛮夷小国派来的刺客。”
“哼哼,咱们的皇帝陛下,文韬武略,莫不精通,大夏一片祥和,一个小小刺客能有何作为。”
旁边众人听到这等放屁添风之话,不屑地嘁声后便各自散去。
皇城内最没有烟火气的便是定安街,街道两侧莫不是将相王侯,华贵森然的府邸一座座的伫立在这里。出了定安街只消片刻便能直达皇宫,而此刻皇宫内一队人马正向着定安街赶来,为首的正是宫内的老太监魏万春。
伴随着一阵阵马蹄声在将军府前落定,府内立马出来了两个下人开门迎了上去。
“魏公公,老将军身体不适,不能出门相迎,还望莫怪。”
魏万春极为客气的扶起了作揖的两人,“不碍事,哪有让老将军出门迎咱家的道理。”
两人引着魏万春和一队侍卫穿过回廊来到了中堂,林晔披着袄子正坐在主位上,远远地瞧见了魏万春等人也并未起身,直至众人到了身前才微微颔首示意。
魏万春走到林晔身前恭敬的行了个礼后,取出了袖中的密信交在了林晔手中。
“皇上的密旨已经送到,老奴就不多留了,给老将军您请安了。”
见着眼前的老将军沉默不语,魏万春倒也不生气,依旧笑对着眼前的老人,而后迈着小碎步慢慢退去。
林晔拿着手中的密旨,缓缓的合上了眸子,直至到了响午时分,太阳已经照到了头顶。一缕阳光撕裂了林晔身前的阴影,握住了他的手,林晔睁开眼眸,缓缓打开了手中的密旨。
大夏皇朝的极北之处,已然是一片冰原,离大夏最北边的城池向北还要走二十余里的地方,几间土屋落在了这里。此时刚过秋至,别的地方还留着一丝夏日带来的浮躁,而这里却是人迹罕至,冻骨难耐。
最西边的一间土屋内,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坐在火堆边上取暖,火堆上架着一只小乳猪被火撩拨的直冒着油光,少年耳朵一动,听见了屋外细碎的脚步声,连忙上前开门。
“莫叔,你回来了。”
屋外一个极其魁梧的中年汉子背着包裹走了进来。
“今天运气不错,那卖酒的老头出来摆摊了,”说着莫雨从包裹中掏出一壶酒放在了桌上:“对了,这有一封信给你,听驿站的人说军方加急,跑死了好几只马,从上阳城送来的。”
林泽接过信件,看了内容后开心的咧了咧嘴:“爷爷好久没给我写信了,只是...”
“怎么了?”莫雨在木桌铺了层油纸,摆上酒杯,取下了被烤的不停滴油的乳猪,准备大快朵颐一番。
“当初说好了在外苦修三年,便同意让我去参军,”林泽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起一块莫雨刚切好的乳猪狠狠地咬了一口:“现在又说让我去拜入仙门,我才不去,我明日就启程回皇城。”
莫雨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年不由一阵恍惚:“是啊,都三年了,你也该回去看看了,不过泽儿,”莫雨顿了顿认真的看着林泽:“莫叔今年四十二岁,跟着你爷爷就有三十多年,我比你了解他,他既然在信里提到了让你拜入仙门,你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
林泽听着并没有出言反对,而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仙门吗,爷爷明知他最讨厌也最害怕仙门。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先回京探望爷爷和爹娘才是,”林泽站起了身子,推开了木门看着屋外的风雪。一刹间,莫雨看着林泽的背影,竟觉得如此的孤冷,毕竟他也只是个孩子,三年未曾归家,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