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常山赵子龙

顾昭自从得了全本的古本太平经,平日闲暇时便也经常翻看。

这经书以“太平”为题,其实是追求医世之道。

所谓医世,就是将整个世间看作跟人体一样,只要合天心、理和气、安民意,就能医治天下。

且不说这理念对与否,但本意绝非造反之道。

顾昭看了古本的太平经,才知道市面上流传的经书,已经不知道被改了多少次。

简而言之,原本不过五十卷的经文,却被生生扩到一百七十卷,也不知注了多少水,加了多少私货。

旁观的众人哪里知道经文的真伪,只看到顾昭几句话,竟让众人素来奉为天人的虚阳子道长张口结舌,无话可说,登时又是一阵议论。

“这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小小年纪,竟然文武双全。与之相比,便是老夫当年,也颇有不如。”

老者捋着胡须,语气愈加佩服。

“左执经籍右挽弓马,方为天地间完璧之躯。”

书生摇头晃脑地向周围的人科普。

“昔日周礼有云,礼乐射御书数,曰六艺也。”

虚阳子听到周围人的议论,脸色愈发难看,目光也阴鸷了起来。

“小辈,黄天有好生之德,贫道本想放你一次,不想你却如此猖狂,既然如此,那也容不得你了。”

他话音未落,忽听道观之中,有驴鸣之声传来。

随着那嗯啊嗯啊的声音越来越近,一匹灰黑色的毛驴从观中一跃而出,一头撞在了站在门口的黄巾道人身上,将他撞了个跟头。

那道人大怒,爬起身来破口大骂:“你这畜生,我就拔你几根毛,居然敢撞我,我把你个……”

他骂到一半,忽然收口,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

顾昭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毛驴的身边,正煞有介事地拿着那撮变回灰黑色的山魈毛,跟毛驴身上的毛发比较着。

“不是山魈,是驴毛!”人群里有人叫道。

石匠的妻子猛然抬头,两道仇恨的目光射向了虚阳子,咬牙切齿地问道:“道长,你平日治病救人,如今为何要害我丈夫?”

虚阳子冷哼一声:“胡说!谁说我杀了他。”

紧接着,他眼神转向顾昭,冷笑道:“好好好,既然如此,莫怪老道心狠。”

他势若癫狂,猛然间甩出三道朱砂符箓,遇风即燃。符箓夹杂着丝丝雷鸣之声,化作三条火蛇破空袭来。

“雕虫小技!”

顾昭脚下一旋,苍岚刀挥出,正中雷火符上,山河劲到处,那符登时炸开。

他一刀建功,又怕另外两道符伤了围观众人,当即施展禹步,左一闪,右一晃,将那两道符箓也自空中劈落。

见符箓无功,虚阳子神色再变,猛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口中念念有词,四周顿时狂风骤起。

顾昭哪里会让他再放手施展,他想起之前在皇宫一战中新学到的招数,当即身形一转,已然闪到了虚阳子的身边。

虚阳子大吃一惊,没想到顾昭身法如此快捷,正要再施展道术,却见顾昭身形一晃,已然自震位踏至巽位,他脚步所到之处,皆有一根石柱的虚影自虚空中拔地而起。

眨眼之间,九道石柱虚影裹挟着治水民夫的沧桑号子破空而出。这是他在张衡的指点下,悟出的禹步新用,唤作九宫缚神桩。

虚阳子原本吟唱中的咒语瞬间变得粘稠迟缓,每吐一字都似要顶开无数的泥浆。

“嗨哟,嘿!”

随着顾昭最后一步踏足中宫,号子声陡然加大,虚阳子只觉得心头一震,身形迟滞了片刻。

就是这片刻之功,苍岚刀刀光瞬间暴涨,万千光点凝成银河倒卷之势,当头向虚阳子劈了过来。

虚阳子面如死灰,引颈待戮。

刀光收束,重新化作一把玄铁长刀,停留在虚阳子的脖颈之侧,刀锋距离他的颈项不过寸许。

“刀下留人!”

刀锋刚停,一个声音自道观内传了出来,似乎颇为年轻。

顾昭抬眼往道观之中看了一眼,不知是何人劝阻。

不过他听众百姓皆说虚阳子平日治病救人,本来也无意杀他,不过是略施惩戒。

“要杀便杀,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虚阳子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但口中仍是极为硬气。

顾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长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虚阳子平复了一下心情,涩声道:“事关重大,请观内分说。”

顾昭嘿了一声,他游目四顾,见周围人群之中,不少头带黄巾之人,脸上多有不豫之色。

他心中一动,这赵郡毗邻巨鹿,乃是黄巾的核心据点。

听周围百姓的意思,这虚阳子平日也做了些好事,自己若是逼迫虚阳子过甚,只怕犯了众怒,不利于探察李氏之事。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生一计,左手自玄天戒中,将吴匡送他的腰牌取出,往空中一举。

“黄天在上,诸位父老听真。吾乃大贤良师麾下密探,奉令巡查各处,严惩欺世盗名,诬我黄巾之名者。”

他将腰牌攥在手中,周围百姓哪里看得清楚,只见一块牌子金光闪闪。其实绝大部分人根本不识得字,更别说腰牌。

虚阳子反应倒快,他知道顾昭此言,其实也给了他台阶,算是帮他维护了黄巾的形象,当即叫道:

“原来是密探驾临,虚阳子处事不周,还请尊驾责罚。”

围观众人见这个年轻人如此了得,短短时间内便查明了死者真相,又将大贤良师的亲传弟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原本确实有些疑虑此人身份。

此刻听说是张角亲封的密探,顿时释然。

顾昭冲着众人拱了拱手,低声对虚阳子道:“你先进观。”

他松开虚阳子,走到石匠妻子的身边,悄悄塞给她一小块碎银道:“大姐,先去把你丈夫安葬。除妖报仇之事,交给我便是。”

说罢,他一手拎起那被打晕的大汉,走到观口,对那傻愣的黄巾道士道:“还不把驴牵回去!”

他跟随着那黄巾道人刚一踏入观中,脚步忽然顿住。只见观中站着一个少年,跟自己差不多年纪。面容英挺如松柏初成,眸子黑亮若寒星藏锋。

他身穿一袭白衣,素白交领被风扯开寸许,玄青色束腰更显出猿臂蜂腰的轮廓。

见到顾昭进观,少年的眉峰如枪尖般陡起,双手抱拳道:“常山赵云,见过这位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