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现在我们陈家，恐怕连日常开销都难以维持下去，府中上下还有这么多张嘴，再等着吃饭了。”
“老爷不在了，姨奶奶也跟人跑了！”赵忠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想继续再说什么，又给咽了回去。
陈天恩听着老管家的话语，在房间里沉思来回走动，他之前往最坏情况做打算，但也没有想到，陈家的处境，居然已经到这种揭不开锅地步。
前一段日子，他刚踏进陈家大门之时，还是富贵满堂，一副其乐融融场景。
刚过去多少天，却落魄成这副样子，深深体会到人生的起落，在转眼之间。
想起未来前世，在电视新闻上见的那些大老板，头天还是叱咤风云，光环笼绕，万人尊养，一夜之间公司破产，家破人亡，他今天也感受到这种困境。
“赵叔，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陈家落没至此，你若是有其它好去处，我不会阻拦，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之常情。”陈天恩从赵忠吞吐话语中，察觉出还有什么未说。
他希望陈家这位老管家留下，对方毕竟跟随陈言城半辈子，人为处世阅历丰富，懂得生意经营，今后是一大助力。
陈家落没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能笼住人心，在动乱年代中，身边的人不借机捅刀子踩一脚，就已经发善了。
赵忠听到自家少爷的话，双膝一弯扑通重重跪在地上，哭泣声说道：“少爷，您是要赶我离开陈府吗？”
“赵叔，我没有这个意思！”
“您快起来，给晚辈下跪，我承受不了，会损阳寿的。”陈天恩连忙上前将对方搀扶起，谦卑恭敬说道。
“赵叔，陈家现在这个样子，人人都躲得远远的，避而不及，我是为了你着想。”
“少爷，当年兵荒马乱，我老家乡下遭了难，父母兄弟，全村的人都死了。”
“我藏在地窖里，侥幸才躲过一劫，一路上吃草根吃树皮，到哈尔滨只剩下一口气，要是没有姥爷收留，我这条命，怎么能苟延残喘活到今天。”
“赵忠这个名字，是我后来自己改的，忠，是誓死忠于陈家。”
“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魂。”
“赵叔！”陈天恩被赵忠的话语有些触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没有想到，陈言城这个大汉奸身边，会有如此忠心的奴仆，人在落难时，也许一口饭，就能让对方用生命报恩，也有农夫与蛇的故事发生。
“赵叔，有你帮我，陈家不会倒下去。”
“少爷，我相信，您一定会将陈家光耀门庭。”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得先解决当下困境。”
“赵叔，将你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全部都说出来，有什么办法解决问题。”
“少爷，我想将府中的人一部分送走，这样能节省开销，坚持一段日子。”
“送走，他们能去哪里？”
“这些家丁老妇丫鬟，从小就被卖到陈家里做佣人，现在外面这么乱，让他们离开，等于是让他们去死。”
“我不想看见，陈家的人，饿死或者被日本人杀了，倒在哪条街巷里，送到乱尸岗，随便挖一个坑给埋了。”
“少爷，就算不让他们走，陈家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出去没准能寻一条活路，总比大家一起等着死强。”
“乱世之下，哪有活路，街头上每天都有倒死鬼。”
陈天恩感叹一句话，随着想起陈言城没死之前，给他看过一些田地房产。
“陈家不是有一些祖产吗？”
“少爷，祖产不能动，那是陈家的命根子。”
“人都快活不下去了，留着什么用啊！”
“赵叔，千金散尽还复来，先顾眼前，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将老家的田地房产，变卖了吧！”
“少爷，就算将陈家祖产全卖了，供养一大家子的人，也维持不了多久。”
“赵叔，按我说的去做，以后我会想办法。”
“好吧少爷，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先将老爷出殡下葬，其它的事再议吧。”
“是少爷，我去安排。”
……
陈家老爷出殡当天，府中冷清清的，除了忙碌下人以外，只有几位近亲赶来送行，世态炎凉，家道中落，失去价值，连日伪高官要员也没有登门。
“天恩，节哀，保重身体，陈家今后还指望着你。”陈玉婷拜祭上完香后，来到陈天恩身前安慰说道，随着将一个满鼓鼓的信封，塞进对方手里。
“拿着，你现在有难处，表姑一点心意。”
“谢谢表姑！”
“天恩，我虽然生在旁支，总归是陈家一条血脉传下来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表姑，宛茹还好吗？”自从在街上遭遇刺杀后，陈天恩再没有见过林宛茹，所以询问一下对方的情况。
“宛茹很好，你不用担心！”
“天恩，你表姑父，今天警察署里有重要事情，脱不开身，你别怪他。”
“我是小辈人，怎么会怪长辈了，再说公务要紧，表姑夫身处重位，有很多大事忙。”陈天恩恭敬回道。
他从赵忠那里了解到，陈天恩的表姑夫林海峰，这个人一向很势利，踩低登高，陈家现在没落，又和日本人有着复杂生意往来，当然想撇清关系，怕卷入其中，连累到自身。
“天恩，你很懂事，将来一定大有所为。”
“少爷，吉时已经到了，该送老爷出府门了。”这时赵忠走来提示道。
“天恩，送我大哥走吧！”陈玉婷接过话说道。
“起棺！”随着赵忠高喊出一声，下人将灵堂中的棺材抬起，向院落府门走去。
……
另一边林家，林宛茹被关锁在自己闺房内，砸门呼喊吵闹，想从里面脱困出来。
“不要闹了！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林海峰在门外劝说自己女儿。
“为了我好，你是为了你自己吧！”
“大舅在世时，你就让我去巴结，现在大舅不在了，你便让我与陈家断绝来往，势力眼。”
“不孝子，怎么说你爹呢？”
“宛茹，我告诉你，今后离陈天恩那小子远点，他会害死你的。”
“我不，我就要和天恩表哥在一起。”
“真是疯了，无药可救！”
“你们看好小姐，她要是跑出去，我打断你们的腿。”
“是老爷。”
“爹，放我出去，今天是大舅出殡日子，我要去送大舅最后一程，你太无情无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