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公达,今日可心安?”荀攸刚踏入马车,刘辩便迫不及待地出声询问。他所问之事,自然是荀彧是否参与陷害卢植一案。
荀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并未多言,只是将整理好的文书呈递给刘辩。
此次案件涉及人员众多,背后牵扯的关系错综复杂。其中还是有几家与荀家存在瓜葛,这让他也拿不准主意。
刘辩未得到明确答复,接过文书便低头仔细查看详细内容。
片刻后,刘辩将文书递给马车外的张让,转而正襟危坐,望着荀攸,怒声道:“公达,莫要欺瞒朕!此次事件不仅未涉及你等四家,就连阀阅世家也鲜少有人牵涉其中,反倒是三河地区的豪强居多。你当真没有骗朕?”
荀攸赶忙跪地求饶,急忙解释道:“陛下,此事臣有一个猜想。”
刘辩怒气未消,低头看着荀攸道:“说来让朕听听。”
荀攸赶忙说道:“臣以为,此事恐怕并非袁家等人所为。袁家纵然野心勃勃,但以他们的行事风格,不会使出这般下作之策。所以查验下来,没有他们的身影,倒也在情理之中。”
刘辩伸手扶起荀攸,说道:“既然卿觉得你们自有风骨,那你认为此计可能出自何人之手?”
荀攸一时语塞,脑海中迅速搜寻着符合如此行事风格之人。此人出手狠辣,行事干脆利落且不留痕迹,可他思来想去,竟无一人符合这般条件。
“臣不知,如此计谋,恐怕并非阀阅世家所能想出。”
刘辩微微点头,的确,按照三国时期的情况,这些世家大族子弟确实较少使用此类见不得光的手段。除去袁术刺杀刘宠之外,其余之人大多自持身份,不屑于用下作手段。
反倒是如吕蒙这般白衣出身之人,才可能使出如白衣渡江这般的奇谋。
猛然间,刘辩脑海中灵光一闪,一道身影浮现出来。
“若是他,恐怕当真有可能使出此等毒计。”
荀攸仰头看向陷入沉思的刘辩,忙问道:“陛下,此人是谁?”
……
袁府书房内,透过窗户可见人影晃动,只见二人正相对品茶。
九卿之一的太仆袁基,正恭敬地侍奉在太傅袁隗身旁,为二人添茶。
袁隗对面坐着一名男子,此人身长八尺,相貌伟岸庄重,在古代或许可称其为老者。此人便是武威姑臧人贾诩,贾文和,现任并州刺史董卓的治中。
袁隗轻轻啜了口茶水,轻声问道:“如今董州牧军中,粮草可还充足?是否需要从南阳调粮过去?”
如今董卓驻军于距离雒阳不到五十公里的显阳苑,正密切关注朝局变化。而贾诩此来,既是为董卓探路,也是有意搅弄风云。
“无需调粮,如今正值秋收,有河南与弘农顺流供给粮草,军中粮草充足。且董公还时常领兵四处收割粮食。”
所谓领兵收割粮食,实则是董卓旗下的西凉将士在显阳苑附近肆意祸害百姓。
这其中还有一层意思,便是暗示董军内部军心浮动,催促京中的袁隗加快行动步伐。
袁隗自然听出了贾诩话中的深意,回应道:“如今陛下手段颇为强硬,这才致使诸事拖延。而今因卢公之事,何进已放弃统辖南北两军兵权,事情自是可以加快些进度。况且秋社即将来临,届时陛下自会前往太学日讲。”
贾诩没有多言,只是吸溜着茶水,未再继续这个话题。
……
长乐宫内,侍女们侍奉在两侧,皆低头垂目,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何进交出统辖南北两军兵权一事,最大的反对者便是今日垂帘听政的何太后。
何太后深知自己儿子的心思,故而竭力反对。即便她身为女子,也明白交出兵权后,何家便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兄长,你怎愈发糊涂了?军权之事怎能随意交出?”
何进长叹一声:“女弟,你有所不知,即便我不交,南北两军也无人听从于我,交出去又有何妨?”
自从刘辩救下他之后,他便发觉原本都是他举荐之人却越发不听他的,不说南军袁术桓典二人,就是北军五校尉,除去沮儁,其余人根本指挥不动。
何太后佯装抹泪道:“那你告诉我,辫儿该如何?若是有人领着南北两军杀入皇宫,我一妇道人家,难道能领着这些侍从反抗不成?”
何进猛地一拍桌案,怒气未消道:“此事有何难?我府中还有五部人马,何惧之有?”
按照汉代军制,五人编为一伍,两伍为一什,五什成一队,两队为一屯,五屯为一曲,两曲为一部,一部大致千人左右。
何太后冷哼一声:“你手底下才多少人?不过五千之数,且还都是新兵。而南北两军可是万人之众,是从黄巾战场下来的精锐。你凭什么与他们抗衡?”
何进一时语塞,不敢直视妹妹的目光。
“是兄长考虑不周,可府中的几位幕僚再三劝说,加之卢植之事发生在羽林军,碰巧桓典协助王允秋收外出,无人追究,我压力实在太大,这才松口。”
何太后哀伤道:“若是辫儿日后质问你这个舅父,你又当如何?”
何进本还想摆摆威风,可一回忆起刘辩那晚的眼神与狠厉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又想到近来天子的手段,只能无奈摇头。
此时,车骑将军何苗风风火火地闯入长乐宫,一进宫便看向何进,质问道:“兄长,你这是做什么?那可是南北两军,怎能如此轻易交出去?”
何苗今日刚得知消息,便赶忙进宫找何太后,正巧撞上何进,忍不住大声质问起来。
何进又是一拍案几,指着何苗道:“你这小子,每日只知吃喝玩乐,如今还来教训起我了?”
何苗缩了缩脖子,讪讪道:“这不是一时心急嘛。”
何太后见不得何进欺负何苗,赶忙打圆场道:“莫要再说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想清楚该如何补救,至少要让陛下满意。”
一提刘辩,何进顿时老实下来。
何进也自知犯错,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喏喏说道:“好歹是由新上任的太尉张温暂时接替,待到陛下束发,就重新交由陛下,他与内侍相熟,多半不会出事。”
何太后没好气道:“莫要忘了,张温的举荐人是曹嵩,而曹嵩之子典军校尉曹操与袁家走得极近?”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郭胜那尖细的嗓音:
“陛下驾到。”
何进一个踉跄站起身,赶忙跪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