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一踏入嘉德殿内，便敏锐地察觉到殿中气氛异常凝重。
他哪敢再有丝毫架子，赶忙恭敬下跪，恭敬道：“圣福躬安。”
刘辩面色冷峻，轻轻敲击着铜磬，冷冷问道：“舅父，今日前来见朕，所为何事？”
何进环顾殿内众人，心中暗叫不妙，苦笑着说道：“昨夜，臣的部曲侯吴匡，因酒后失智，做出了些出格之事。”
刘辩不耐地催促道：“仅仅只是出格吗？国舅但说无妨，你究竟想朕如何处置此人？”
何进赶忙拱手，小心翼翼地说道：“如今人心浮动，局势不稳，若是贸然斩了吴匡，恐怕会引发兵乱，实非上策。”
刘辩冷哼一声，质问道：“这么说，国舅是想让朕放过此人了？”
刘辩心中不禁泛起怒火，觉得自己这位舅父实在不识大体，如今这局面，无论杀与不杀吴匡，他都难免要得罪其中一位舅舅。
何进面露惭色，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并非如此，只是恳请陛下能留此人一条性命。”
一旁的何苗却冷冷开口道：“大哥如此处事，恐怕有失公允吧？他杀的可是我的长史，杀人偿命的道理，大哥不会不懂吧？”
何进心中有愧，面对何苗的讽刺，只能默默承受，一声不吭。
刘辩却不想就此罢休，紧逼着问道：“舅父，你且告诉朕，他们二人昨日为何会出现在苍龙门附近？据朕所知，你等驻扎之地应是在白虎门附近吧。”
何进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嗫嚅道：“此事，臣并不知晓。”
刘辩目光如炬，继续逼问：“国舅，你当真对此事一无所知？”
随着铜磬清脆的响声，何进嘴唇愈发苍白，精神也高度紧绷起来。
何进咬咬牙，硬着头皮道：“此事，臣确实不知。”
这时，一直跪在一旁的牵招，突然叩首道：“陛下，此事小人或许知晓一二。”
何进心中一紧，恶狠狠地瞪了牵招一眼，却见此人毫不畏惧，目光坚定地望向屏风后的刘辩。
刘辩的声音顿时柔和了几分道：“那你便细细讲与朕听。”
牵招再次磕头，说道：“昨夜老师遇害后，臣带人欲为老师报仇，亲眼见到吴匡、张璋二人从袁府出来，而且还有袁家私兵护送。”
刘辩意味深长地说道：“这袁家为何对舅氏的部将如此关照？”
何进心中忐忑不安，只想将这个不怕死的小子碎尸万段，但也只能强装镇定道：“陛下，或许其中另有隐情，还请容臣回去详细问询后，再做定夺。”
他心中对牵招充满怨恨，毕竟说出袁家，刘辩心中必定会起疑，如今也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
牵招却毫不退缩，横眉冷对何进，说道：“大将军，倘若吴匡、张璋二人之中有人当街被砍头，不知大将军会作何反应？若大将军也能放过凶手，今日之事，小人便不再多言。”
何进怒目圆睁，冷冷道：“此事还轮不到你置喙。”
牵招再次磕头，说道：“陛下，臣恳请陛下代臣问大将军此问。”
牵招心意已决，一心要为老师报仇，根本不惧何进的威胁。
他心里明白，今日这局面，恐难以善了，毕竟涉及的是当朝国舅的部曲侯，身份非同一般。
刘辩顿时来了兴致：“朕也对这个问题颇感兴趣，国舅不妨说来与朕听听。”
何进支支吾吾，不敢作答，毕竟杀人偿命的道理，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臣……臣不知。”
这时，站在一旁的何苗插嘴道：“陛下，臣以为杀人偿命乃天经地义。若是臣手底下有人当街杀人，臣绝不会徇私，必定让其以命抵命。”
何进脸色愈发阴沉，狠狠瞪了何苗一眼，无奈之下，只能再次跪拜道：“陛下，吴匡、张璋二人，自黄巾之乱起便追随臣南征北战，即便没有卓著功劳，也有多年苦劳。臣今日只求能留他们一条性命。”
刘辩冷哼一声，问道：“既如此，朕问你，今日太学士子在白虎门外静坐示威，此事与吴匡、张璋二将可有干系？”
何进没想到刘辩会突然问这个，顿时结巴起来：“臣真不知。若陛下需要，二将定能为陛下驱散这些士子。”
他心里岂能不知，士子静坐不过是袁隗想借此转移刘辩的注意力，保住吴匡。
况且趁着士子动乱，若想维稳，必定有人要出面做些不光彩之事，只要吴匡领命，便能留掉一条命。
刘辩敲击着铜磬，说道：“此事还轮不到他们二人插手，不过是些愚昧无知的士子罢了，朕自会派人处置。”
何进心中一凉，声泪俱下道：“陛下。”
他心里明白，刘辩提及吴匡与静坐士子之事，还不让他加已处理，情况怕是不妙，如今也只能指望多年君臣之情能打动陛下。
刘辩冷声道：“吴匡当街杀人证据确凿，如今又与士子静坐之事脱不了干系，你还有何话说？”
何进赶忙再次下跪，说道：“臣无话可说，只是吴匡跟随臣多年，忠心耿耿，臣实在不忍心。”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毕竟他不敢轻易挑战刘辩的底线。
刘辩神色稍缓，说道：“既然如此，朕便派人去寻吴匡。若他能解释清楚与外边士子无关，且能让乐隐家人满意，朕便饶他一命，你看如何？”
何进大喜过望，连忙叩谢道：“谢陛下隆恩。”
何苗与牵招等人脸色却不太好看，但也只能默默接受。
他们心里清楚，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若真要砍了吴匡的脑袋，恐怕朝堂会陷入动荡。如今能让乐隐家人满意，已然是陛下为他们争取到的最佳结果。
刘辩接着问道：“若是他敢抗令不遵，又当如何？”
何进明白刘辩已经给足了他面子，赶忙跪谢道：“那便任由陛下处置，臣绝无二话。”
他心中暗自祈祷：吴匡啊吴匡，你可千万别再犯傻了。
刘辩高声道：“张辽。”
张辽单膝跪地，拱手道：“臣在。”
刘辩神色冷峻，命令道：“朕令你领兵前往军营寻找吴匡，若有人胆敢阻拦，格杀勿论。”
何进心中稍安，张辽与吴匡相熟，想必能将事情解释清楚。如今他只能期盼吴匡能理智行事。
张辽斩钉截铁地答道：“臣领命。”
而当张辽出了嘉德殿外，段珪却早早等在门口，双手拢在袖中道：“张卫尉，还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