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明护法

漠城南街，一间名为“古图”的地图店铺便坐落在这里。

这家地图店铺售卖整个漠城中最为精确的地图，它装潢古朴，虽然其中的空间不算宽敞，但还算整洁。

当然，那是以前。

此时的店铺内部已经是一片狼藉，被封冻的地图架翻倒在地，大批地图都因战斗的余波而遭到损毁，就连地图铺子的老板，那个看起来有些古板的老人，都已经被封冻在了妖异的白色冰层之中。

如果有任何一人突然进入到这家店铺中查看，都会毫无疑问地将那个身穿炼药师长袍，操控着骨白色冰晶的少年当成恶意生事的始作俑者。

虽然，也的确如此便是了。

“老先生，你是说……”手中捏着一张残破地图的萧炎略显惊讶地将那位老者从骨灵冷火制造的冰层之中释放出来，“你就是前加玛帝国十大强者之一的冰皇海波东？”

“正是如此。”海波东傲然道，只不过他那身有点狼狈的模样很没有说服力，“想不到你居然还听说过我，还好老夫的名头没有随着时间而灰飞烟灭……”

“我也想不到那位名动加玛帝国的冰皇，竟然会隐居到沙漠之外来当一名出售地图的商贩。”萧炎感叹了一句，转而问道，“只不过，你又为何会落到这般只有斗灵实力的地步？”

“二十多年前，我在这大沙漠之中偶然间拿到了这块残图，但也因此引来了美杜莎女王的追杀……”海波东吐了口气，有些苦涩地摇头，“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没过几招便被封印了毕生斗气，若非她不敢离开蛇人圣城太远，我恐怕也没法苟活下来。

“毕竟，美杜莎女王可是有着斗皇巅峰实力的强者，也正是因为有她坐镇，蛇人族才没被全部屠杀干净。”

“屠杀？”听到这个词，萧炎不由有些疑惑，“什么意思？谁屠杀谁？”

“哦，也是，看你的肤色就不像本地人，不知道也正常……”上下打量了皮肤白皙的萧炎一番，海波东继续说道，“多年前，塔戈尔大沙漠上出现了一位极为强大的强者，她曾独自一人多次深入塔戈尔大沙漠腹地，将盘踞其中的蛇人族杀得只能龟缩在蛇人圣城附近，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敢犯我加玛帝国疆土。”

“还有这等强者？”萧炎听得啧啧称奇，“听你所言，那美杜莎女王可是斗皇巅峰，莫非你口中的那位神秘强者是斗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海波东很光棍地摊了摊手，“那神秘强者的确很是‘神秘’，塔戈尔大沙漠虽然流传了不少有关于她的传说，可真正见过她还活下来的人类，恐怕不超过一手之数，这其中显然不包括我。

“如果不是人类这边每隔几年便能找到被大范围屠灭的蛇人族部落，并从幸存者口中探得些许口风，或许我也会把她当作是一个胡编出来的笑谈。”

“这么神秘？”萧炎嘴角一抽，“所以……就没有别的证据了？”

“非要说的话也有。”海波东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回答道，“毕竟，蛇人族这些年收缩回去的势力做不得假，族群的实力也是一年不如一年，要说是因为自然灾害的原因，我反正是不太相信。”

“蛇人族这么窝囊？”萧炎忍不住吐槽，“就没有有血性一点，宁死不屈的蛇人存在么？”

“谁知道呢？要我说，没有也正常，毕竟蛇人族那群畜生，连血都是冷的……”海波东冷笑一声，话语之中显然对蛇人族极为厌恶。

对于海波东的话语，萧炎不知可否，他转而提出了另一个疑惑：“没想到蛇人族居然还会有幸存者能从那位手里逃出来……他们是怎么称呼那位神秘强者的？”

“‘雷灾’。”海波东言简意赅，“如今的蛇人族，畏惧她就如同畏惧天灾一般……从这个称号出发，我们人族称她为雷皇。”

……

美杜莎女王并没有让徐薇等待太久。

或者说，她不敢让那个凶名赫赫的“雷灾”等待太久。

没过一分钟，身着紫色锦袍的妖艳蛇人便出现在了徐薇面前。

淡紫色的蛇尾在衣袍下摆微微甩动，那位蛇人族至高无上的美杜莎女王与银发的少女对视了三秒，这才缓缓地低下头去：“雷皇阁下。”

“来得还算快。”

徐薇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青莲地心火用完了吗？”

与在人类帝国中交际不同，面对非我族类，徐薇一向懒得绕弯，也很少顾及对方的感受。

“很快就会结束的。”虽然眼前这个人类的话语很不客气，但美杜莎女王的态度却显得有些卑微，几近哀求，“请再宽限一段时间。”

“行。”让她震惊的是，那个喜怒无常，暴虐嗜杀的雷灾，这一次却显得异常宽容，“我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我会来取走异火。”

那完全是上位者发号施令的口气，但美杜莎女王不仅没有因此而发怒，心中反而生出了些许疑惑：雷灾为何会如此宽容？她在顾及什么？

徐薇缓缓地扫视了周围的蛇卫一眼，最后对着美杜莎女王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化作残影消失不见。

“呼——”

“嘶——”

见“雷灾”离开，强撑着战立的蛇卫们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个接一个地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上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生的希望。

美杜莎女王沉默地望着这一幕，心中只有悲哀与无奈。

蛇人族已经沦落到连对雷灾产生敌意的能力都没有了，整个族群的血性都被那个可怕的女人掐断了！

曾经的蛇人族好战而狂暴，哪怕被赶入塔戈尔大沙漠深处，也不改其本性，时不时便会骚扰各大帝国边境，并从中掠杀人类，抢夺资源。

直到几十年前的徐薇到来。

在塔戈尔大沙漠游历的那段日子，让她确定了一点：蛇人圣城疑似有点城市化了。

被蛇人族洗劫的商队，被蛇人族掠走的妇孺……

越是了解蛇人族，徐薇也就愈发地认识到，至少短时间内，或者说至少萧炎收编蛇人族之前，他们和人类基本是没法共存的——除非有个足够强大的共同敌人。

而和成为“蛇人族和人类的大敌”比起来，显然还是把蛇人族全杀光容易一些。

于是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徐薇化身大西王，对蛇人族展开了极为残忍的屠戮。

短短几十年里，蛇人部族的八大部落便被徐薇屠了个干净，而美杜莎女王对此束手无策：因为哪怕是她，也没法在徐薇手中走出一个回合。

甚至换种方式来说，这一任美杜莎女王能这么早上位，还得多谢她——上一任美杜莎女王就是死于徐薇之手！

如此的深仇大恨，自然是让不少蛇人奋发反抗，然后……便被徐薇轻而易举地全部抹灭，连个水花都没掀起来。

美杜莎女王也曾经和几位蛇人族的斗王长老一同埋伏她，但得到的结果却是长老全灭，以及蛇人族人口再次大减的惨痛败绩。

此番过后，蛇人族和美杜莎女王终于彻底躺平：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甚至自己这群人能幸存下来，都得感谢对方手下留情，那还能怎么办？

虽然这些年不是没有被逼得外出的蛇人寻求机缘，试图获得更强的力量，但别忘了，塔戈尔大沙漠的周围都是人类帝国……要是叫一个连化形都做不到的蛇人混进了帝国城镇里，那未免也太过可笑。

于是最终，整个蛇人族便变成了如此懦弱衰败的模样……

也正是因为无法坐视蛇人族毁在自己手上，美杜莎女王才会冒死寻找异火，希望借助异火之力进化。

如果成为了斗宗，大概就能和那个可怕的恶魔对抗了吧？

然而，令她绝望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她刚将青莲地心火带回族内，还没来得及着手筹备进化，便被徐薇找了上来。

当时，美杜莎女王几乎以为自己要就此陨落，可就在她要豁出命和徐薇死斗时，却发现对方的反应居然与自己想象中大相径庭：不是忌惮与愤怒，而是饶有兴致地与自己聊了两句魔兽借助异火进化的方式。

这态度意味着什么，美杜莎女王再明白不过——徐薇不在乎她能不能晋升成斗宗，或者说，哪怕自己晋升成为斗宗，徐薇也依旧有把握镇压她！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对周围势力的求援已经失败，至少现阶段，借助异火进化是唯一的希望——’美杜莎女王缓缓地捏紧了拳头，‘如果能成为斗宗，哪怕依旧打不过她，也起码能夺回一些话语权，能更好地庇护族人……’

……

塔戈尔大沙漠之中，偶有沙尘暴形成。

然而今日那昏黄的沙尘暴，却染上了浓重的深黑。

“饶了我！饶了——”惨叫与求饶戛然而止，叮当作响的铁链声急速回收，将被锁住的灵魂体收回袖中。

将猎物捕捉到手，被浓郁黑雾笼罩着的人影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哼哼，跑了这么久，最终还不是要被我魂殿拿下？”

然而，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那得意洋洋的人影便闷哼一声，弥漫在周身的黑雾缓缓消散，露出了其中那名面色苍白的中年人。

中年人眉心处闪过一个银点，它缓慢地朝着上下扩散，最终在中年人的面孔上形成了一道将他左右脸分割开来的银线。

若是有人顺着这银线将中年人的头部打开，便会发现他的脑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本该炽烈的雷暴被压缩在方寸之间，在顺着眉心灌入大脑的一瞬便将中年人的识海连带着灵魂彻底摧毁。

“居然是个有身体的魂使？”单手提着这中年男人的银发少女有些诧异地嘀咕了一句，随后便将他极为随意地往下方的沙漠抛去，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沙尘暴说道：

“别躲了，出来吧。”

“桀桀桀，好个胆大包天的小女娃……”伴随着阴冷的笑声响起，一道接一道的身影悄然浮现在沙尘暴中，他们的身体都隐藏在诡异的黑雾之中，飘飞的沙砾从黑雾之中毫无阻隔地穿过，彷佛雾气之中空无一物。

“五位斗皇……这阵仗可真大。”银发的少女摸了摸下巴，正是徐薇，她不甚在意地拧了下脖子，对着黑雾之中最浓郁的那一处地方继续说道，“还有你，都被我叫破了，还藏着掖着的，不害臊？”

“居然能发现我？有点意思……”

徐薇话音刚落，那处黑雾便开始迅速收缩，最终凝聚出了一道看不清面目的黑色人影，头部的位置亮起猩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银发女子：

“啧啧啧，我就说这些年怎么总有执行任务的魂使死在这里，今日一看才知道，原来是有只不懂事的猫儿在偷腥……”

他那远超其他五人的气势展露无遗，几乎要使得这声势浩大的沙尘暴凝固：斗宗强者！

毫无疑问，这是针对于徐薇的一场围杀！

然而，作为被围杀的对象，徐薇却丝毫没有显露出凝重的情绪：“哟，斗宗……我想想，莫非是魂殿护法当面？怎么称呼？”

“桀桀桀，我还真是有些佩服你这份临危不惧的胆气……”魂殿护法怪笑一声，袖袍中的锁链发出生冷的碰撞声，“本座明护法，你呢？我是该叫你雷皇，还是该叫你……徐薇？”

这位明护法居然认出了她！

对此，徐薇倒不是很惊讶：毕竟她的通缉令在中州也流传过好一阵子，魂殿中人认出自己不算奇怪。

“称呼不重要，护法今日的目的才重要。”徐薇轻描淡写地笑道，“明护法堂堂斗宗强者，来这犄角旮旯的西北地区做什么？”

“桀桀，我也不想啊，还不是近些年这西北地区魂使消耗太快，尊老怪罪下来，叫我查探一番……”明护法哀声叹气了一番，随后话锋一转，恶意展露无遗，“只是没想到，居然钓到了一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