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贺大人是吧?

怪就怪自己是个理科生,褚岑使劲回忆了高一一年的历史课程,发现自己还是对大旻朝没什么关键印象,只记得哪个皇帝最昏庸,哪个皇帝佳丽无数,她原本在实验室做最后的数据清算,怎么会莫名其妙到这里来呢?

多想无益,她摇摇头,试图把混乱的信息都摇出脑壳。

贺栏书看她行为举止怪异无端,只好退了一步:“褚姑娘勿自扰,想不起来便罢了,薛院判是宫里的老人,医术高明,断然能让姑娘想起来。”

说罢,便要带着一头雾水的钱鸣离开。

褚岑一个箭步冲上去,毫不客气地拽住贺栏书的衣袖,以至于用力过大,将袖口接处扯出二寸长的裂缝,一只断袖光秃秃地掉下半截。

众人目瞪口呆,钱鸣半张嘴一时半会儿合不上。

“褚姑娘你做甚?”还好钱鸣反应快,立刻挡在贺栏书面前,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

褚岑尴尬地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大人……别怪罪,小女子就是不想留在这医院,您看这里黑漆漆的,晚上一个人睡觉也怪害怕的,您是父母官,可否给小女子找一个更好一点的容身之处啊?”

贺栏书沉默不语,上下打量着诉求颇高的小娘子。

“我不是要占大人的便宜,既然要让我找回记忆,为了助大人一臂之力,当……当万死不惧,只是这里小女子实在住不习惯。”褚岑不知道为什么古人说话文绉绉的,现在算是见识到了,原来他们也就在纸笔上文绉绉一点。

“哪里不习惯?”贺栏书折回身子,饶有兴趣的发问,嘴角的弧度也不似刚才紧绷,微微透着嗤笑。

褚岑东张西望几秒,上下左右地仔细观望一番,“您看啊!这床,多小,我一米六二的身高躺上去头顶床头,脚顶床尾,半夜翻个身都容易磕到脚。”

“再者呢?”

“您往这边看,这枕头,硬邦邦沉甸甸,往上一躺,后脑勺都硌的发麻,您多懂医术啊,人体脑部的血管也很多,枕着这么硬的枕头很容易压迫神经,对我恢复记忆也不是很好”。

褚岑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半天,一会儿房屋挑高太低,一会窗户太小空气不流通,总之给这个房间打了一颗星的差评。

钱鸣实在忍无可忍,反驳的音量加了一倍:“我说你这姑娘,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床,怎么就你睡不得住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宫里的娘子,过着锦衣玉食好不快活的日子,奈何不过郊野小户,在这充大头!”

“哎你……”

还没等褚岑用理论知识反击,贺栏书便先行一步拦住钱鸣,示意他无需多言。

“褚姑娘说的有理,这里只不过是一间医馆卧房,确实休息不得,你不妨告诉本官你想住哪里,本官给你安排就是了。”贺栏书语气舒缓,没有半点恼怒之色。

钱鸣急了,“大人!您……”

可他没资格拦通判大人,只能心里暗暗悱恻。

褚岑清清嗓子,一本正经的摆出个人需求:“大人,你住在哪儿,我就住在哪儿。”

这回换薛院判猛地喷出一口水来,他阵阵咳嗽,忙不迭抚去嘴角的水珠,惊问道:“你要去哪?”

“我要去应天府的衙门住。”

薛院判腹中嘀咕,这小姑娘胆色绝非一般人,提的要求也甚是离奇,古往今来,谁人敢住在应天府。

贺栏书听到褚岑的要求霎时愣神,很快便端正神色,“既然姑娘要住,本官说到做到,不过初来乍到,我在应天府并未安置自己的府邸,暂时还住在府衙内,若是姑娘不嫌弃,随本官一道回去也行。”

钱鸣急得嗓子眼冒火星,“大人!是衙门!她要去衙门!”

“我耳朵尚且不聋。”

褚岑松了一口气,终于能离开这个黑不隆冬的医馆,她连忙用不标准的姿势作揖,“那小女子先谢谢大人了。”

“她行男礼!大人她……”钱鸣恨不得一口气背过去,天底下竟然还有行男礼的女子。

褚岑分不清男礼女礼,就记得电视剧里人人相见拱手作揖。

“有什么不对吗?”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看右手,又看看左手,“左手在前,还是右手在前?”

她是一个很有学习精神的博士。

贺栏书无奈笑笑,看来自己遇到了怪人,不过也好,看上去没什么坏心思,倒是也不用担心她心术不正,“好,褚姑娘收拾一下,便随本官回吧。”

……

应天府衙门位于城中偏东的位置,马车行进极慢,车内空间狭小,褚岑从来没做过这么慢的车,她导师刚拿上驾驶证的时候开的车速都比这个快,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屁股逐渐麻痹。

“贺大人,还有多久到啊?”

褚岑从出门就小肚微胀,现在觉得膀胱有点内存不足。

贺栏书一路闭目养神,似睡未睡,听到她说话,他才把眼睛睁开,“钱鸣,咱们走了多久?”

钱鸣不屑,撇嘴答到:“大约三刻钟。”

古人的时间计时单位是什么来着?褚岑算不明白,只知道电视剧里一柱香的功夫是半个小时,那么三刻钟是?

“敢问大哥,三刻钟是几柱香的时间啊?”

钱鸣本身就忍了一肚子火,如今还要和她玩上换算时间的游戏,他嘲讽道:“你又搞什么把戏?连三刻钟都不知道多少时辰,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

褚岑本意就是学习,所以带着哀求的音色继续问:“钱大哥,不不不,钱大人,还望您指点一二。”

见贺栏书又开始闭目养神,一点儿没有插手的意思,钱鸣猜他还是准许疯女子作怪,于是也不愿纠缠,气鼓鼓地把答案告诉了她:“两刻钟是一柱香,我习武之人算不明白,你自己想去吧!”

褚岑恍然大悟,原来已经过了四十五分钟了,怪不得自己尿意横生,天王老子来了也忍不了这么久啊。

正在自己胡思乱想之时,贺栏书缓缓抬眼,一束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褚岑身上,“褚姑娘,再有一刻我们就到了,有什么急事先忍忍。”

褚岑苦笑一声,嘴角抽动两下,露出一口白牙算是回敬,一旁的钱鸣也脸色不太好,和刚刚判若两人,已经不是那个义愤填膺的大官人了,他不停地嗅着窗外,奈何车窗太小,他一个人的脑袋就挡住了所有的新鲜空气。

“钱大人,你晕车呀?”褚岑捂着肚子汗涔涔地问。

钱鸣不甘示弱,“胡说,我这是不愿同你一道而已。”

贺栏书闻声无语,眉头一皱,又陷入一片寂静。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车,褚岑都来不及用轿凳,高呼一声便跳了下去,惹的周围人纷纷侧目,好奇是何女子行为举止如此野蛮。

贺栏书规规矩矩走下轿子,随后跟着的就是头晕目眩的钱鸣。

“钱大人你还好吗?”褚岑偷笑,但还揶揄了他一番。

钱鸣没精力回应,嘟囔了一句:“管好自己。”

应天府府衙格局并不复杂,一边是三司会审,一边是衙门,一边是府邸,各自界限分明,院中遍布青柳,青草才露尖尖角,来往有穿着官服的官吏,见到贺栏书便驻足行礼,规矩的很。

褚岑心里暗爽,果然还是自己选择的最正确,亲眼目睹府衙真容,全世界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人。

“褚姑娘,我命下人给你备好一套新衣,快快随她去换,卧房还得稍等片刻,让钱鸣给你准备。”贺栏书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话威严不少。

进了单位就摆领导架子,我懂,我都懂,褚岑内心一阵腹诽,从古至今的领导都一个样。

贺栏书看她光点头微笑,也不多说什么,便率先离开了。

“你家大人一直这么一本正经吗?”褚岑笑问钱鸣。

钱鸣不悦,“贺大人身为通判,位子比知府大人都要高上一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褚岑惊讶道:“在这儿知府都不是最大的?”

钱鸣连忙捂住她的嘴,压低嗓音威胁:“胡说什么!大人的官阶也是你能议论的!”然后用力推了她一把,“快去更衣!”

褚岑像只小兔子一样踉跄一步,委屈道:“真凶啊。”

奈何男人已消失,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