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儒暴毙

李纯阳拎着酒坛,朝镇子北边走去。

这里有一条官道,是连通呈坎镇和宣和县的。

在经过北山的时候,开辟了一条峡谷。

从峡谷一侧登山,约莫一炷香时间,李纯阳在山顶看到了一座九进院落。

御赐金边蓝底牌匾甚是惹眼:黄山书院。

黄山书院,历史悠久,安南府四大书院之一。

相传四千年前,儒圣弟子徐卧鲤云游四方,南下经安南府呈坎镇进入十万大山,眼见此地妖魔横生,于是建黄山书院,开坛讲儒学。

这片土地因此得到教化,读书之风甚浓。

妖族后退三千里,百姓安居乐业。

徐卧鲤因传播儒学有功,后来飞升成圣。

留下的黄山书院,历经朝代更迭,一直都是安南儒学中心之一。

李纯阳让守门书童通报了一声,不消片刻,便看到一群人乌央乌央地走了出来。

“李副司命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领头的是黄山书院院长黄东水,他满脸堆笑,对着李纯阳深深鞠躬,“黄山书院蓬荜生辉。”

一众安南有名的大儒全部向李纯阳施礼。

李纯阳一愣,自己只是来找陆无象论道的,而且……黄东水这人他不太喜欢。

按理来说,他乃是黄山书院院长,当克己复礼、居敬守志、仁义满怀,但是这些在黄东水身上是没有的。

【望气】中,黄东水的气是红中带紫,但李纯阳还是发现了一丝丝的黑色。

黄东水有问题啊——

李纯阳也没有打人笑脸,笑道:“黄院长无需客气,我这次来乃是私人之事,来找陆无象先生论道而已。”

“既如此……”

黄东水也是个懂事的人,眼前这可是阴阳家唯一传人,十八岁的四品、官居象天司副司命的天才少年啊,“无象,你好好陪李副司命吧。”

陆无象走出人群,无奈苦笑,对李纯阳道:“请。”

李纯阳跟随陆无象走进书院,来到了一处精致别院。

“陆先生,我们是老相识了,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李纯阳知道陆无象是个【正直且迂腐】的人,当不喜欢虚与委蛇的人情世故。

陆无象给李纯阳倒了一杯茶,躬身行礼:“礼制不可丢。”

李纯阳也不强迫他,而是自顾自地在陆无象的书架边翻看,看了半晌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陆先生,怎么你这里的书籍都是残篇?”

李纯阳拿起一本《论语残篇》,“只有《春秋》是完整的?”

陆无象点头:“正是。”

“儒圣飞升之后,其著作典籍遗失了大半,只有《春秋》完整流传了下来。便是《论语》、《礼记》也都是只有残篇的。”

“这些残篇,也是一代代儒生靠着考古出土的【圣物】拼凑出来的。”

有点意思……

李纯阳表示他前世是个国学爱好者,大部分古典书籍都会背,那么自己岂不是比这个世界的大儒还要了解《论语》?

陆无象又道:“不只是儒家。二十二条道途的著作典籍大部分都是残篇。”

“不然,道门也不会分裂成七个门派。”

“不然,三易、庄子、地祇道途也不会灭失了。”

“传说中,庄先生的瑰丽著作《逍遥游》、《知北游》等,都遗失了。”

……

李纯阳表示自己就会背逍遥游。

难道《逍遥游》是受箓庄子道途的钥匙?

有时间倒要试一试了。

李纯阳坐下,和陆无象讨论了一会《春秋》,不得不说陆无象儒学修为很深,对《春秋》的微言大义有着独特的理解。

两人正说的投机,忽听外面传来了喧哗声。

似乎很多人在惊呼,而后是密集的脚步声。

“死人啦!死人啦!”

还夹杂着喊叫声。

李纯阳和陆无象一愣,死人了?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来黄山书院杀人?

两人起身,走出院落,便看到前方一处讲习所闹哄哄的,不停有人朝外奔逃。

李纯阳双眼微眯——

他的【望气】中,赫然看到一缕黑气从讲习所飘出,直上云霄消失不见。

“发生了何事?”陆无象拉着一个朝外跑的学子问道。

那学子满脸惊悸,气喘吁吁:“孟仁大儒死了!正讲课呢,讲着讲着忽然脑袋炸了,然后就死了!”

陆无象大惊:“当真?”

学子道:“千真万确,数百个学子都看到啦!”

陆无象扭头朝李纯阳道:“李道友,书院内怕是有事发生,今日不宜论道,您先回去,改日无象亲自登门造访。”

李纯阳可不想走,他来黄山书院就是为了找阴阳家的圣物的……

他迈动脚步:“陆先生,你忘了我是象天司的人了?此事不寻常,我恰好在此,当然要调查一番!”

“孟仁是谁?”

“……”

陆无象点点头,指引着李纯阳朝讲习所走去:“书院为了传播儒学,会定时面向全州的学子进行公开授课。孟仁是学院里资历比较老的大儒了,专攻‘仁学’,自称圣人孟轲之后,今年五十五岁,儒家八品【中人】。”

“儒家八品……”李纯阳心思急转,他听说过,儒生天生拥有神通【儒圣的庇佑】,如果要杀死一个八品的儒生,也许需要五品的修为。

安南府没几个五品。

而且杀了儒生,需要承受儒圣的【天罚反噬】,没几个五品会愚蠢到招惹儒家。

思考间,两人来到了西侧的讲习所,这里十分宽敞,下面放着些蒲团,上面有一个木质高台,高台上的竹椅上坐着一个无头尸。

脑袋炸裂,血肉飞溅。

正是大儒孟仁。

慌乱的年轻学子们有的看热闹,有的吓得逃跑,现场一片乱糟糟。

“肃静!”

陆无象一声低喝,专属于儒生的浩然之气波荡开来,抚平了学子们的惊悸。

“这位是安南府象天司副司命李纯阳,道门太一道、贵己观掌门,你们不要惊慌,看到了什么还请如实相告。”

陆无象穿过人群,在高台上大声道,“我辈儒士,当临危不惧!”

学子们安静下来。

一个学子举手:“回陆先生、李副司命,刚刚我坐在第一排,我把我看到的说给你们听。”

“孟仁大儒今天讲学的题目是‘恻隐之心,仁之端也’。

本来讲的好好的,孟大儒不愧是专门研究‘仁学’的,引经据典,我们听的津津有味,大受启发。”

“岂料,

讲到【克己复礼为仁】时,孟大儒忽然停下授课。

我们还以为孟大儒是忽有所感,便静静等待。”

“然后,我们都听到孟大儒反复念叨那句【克己复礼为仁】,说了有七八遍,然后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从平静到疯狂,最后甚至伸出双手,仰望天空,大声绝望的嘶吼;克己复礼——”

“还没念完,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孟大儒的身体僵住了,脑袋忽然炸了!”

“我们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李纯阳敏锐地察觉到了重点:“你说孟大儒最后朝天空嘶吼【克己复礼为仁】的语气,带着绝望?”

学子们纷纷点头:“是的,就是那种出乎意料的绝望,就好像……好像……”

“就好像读了几十年书,发现读的书一直是错的——那种绝望?”李纯阳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