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集市寻秘,危机四伏

柏悦将红绳捆扎的当票贴在胸口,柏木箱霉味还萦绕在鼻腔。

守宫兽的尾巴缠住她脚踝,鳞片摩擦出细碎磷火,将西厢房最后一点月光都吞进琥珀双瞳。守宫兽在她袖中焦躁地抓挠,鳞片刮过昨夜任祈留下的龙涎香残痕,泛起诡谲的靛蓝色光晕。

她摸着颈间猩红的莲花胎记,铜镜里透明的轮廓正被晨雾重新填满。

绣着“典当“二字的旗幡在十丈外招展,旗角坠着的青铜铃却在她靠近时骤然噤声。

“姑娘要当什么?“李掌柜从黄花梨算盘后抬起半张脸,指甲盖大小的翡翠扳指正卡在拇指关节。

他扫过柏悦磨毛的袖口,鼻翼两侧的法令纹突然深了几分,“本店不收破布头。“

柏悦将掌心冷汗蹭在衣摆,那叠当票在怀中烫得惊人。望着柜台上供奉的鎏金貔貅,香炉里三柱线香突然齐齐折断。“我想打听三十年前的阎君婚典。“话音未落,貔貅嘴里含着的金珠“咔嗒“滚落,在青砖地上撞出带着回响的空洞声。

李掌柜的翡翠扳指突然迸裂,碎玉碴子溅到柏悦手背划出血痕。“胡言乱语!“他抓起鸡毛掸子扫落柜台香灰,貔貅眼珠不知何时转向内室,“走走走,晦气!“

守宫兽突然咬破她指尖。

血珠滴在青砖缝隙里,竟蜿蜒成半朵莲花,与胎记形状严丝合缝。

柏悦倒退着撞上博古架,某个描金漆盒“哐当“坠地,浓烈的续命汤药味混着尸蜡气息喷涌而出——正是西厢房暗格里的味道。

“这不是柏家弃女吗?“莫凡的缎面靴尖碾碎血绘的莲花,跟班们腰间玉佩撞出清脆响动。

他两指夹着张泛黄契约晃到柏悦眼前,朱砂写的“卖身契“三字正在晨光里融化,“昨夜祠堂的教训没吃够?“

莫凡袖口金线绣的饕餮纹突然扭曲起来,变成三十年前牌位上的“阎君正妻“字样。

她猛咬舌尖咽下惊呼,守宫兽的尾巴已缠住她腕间红绳——那根昨夜捆当票的绳子,此刻正勒进陆羽彤牌位拓印的伤痕里。

“让开。“柏悦攥紧袖中当票,赎回期限的墨迹突然游出纸面,在她掌心拼成任祈的侧脸。

莫凡的嗤笑卡在喉间,集市东头突然传来冥锣开道的声响,十八盏白灯笼穿透晨雾,映得他手中卖身契上的指印猩红如血。

她看见莫凡瞳孔深处浮出陆羽彤焚香的倒影,供桌上那碗续命汤正咕嘟咕嘟冒着柏家特有的曼陀罗甜香。

“你以为逃得过今夜子时?“莫凡突然掐住她腕骨,金镶玉护甲刮破守宫兽鳞片。

当票上的“阳寿三日“开始倒流,柏悦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进了任祈的龙涎香,像是某种跨越阴阳的倒计时。

晨雾在柏悦睫毛上凝成霜粒,莫凡掐着她腕骨的金镶玉护甲泛起尸蜡般的光泽。

守宫兽鳞片刮擦袖袋发出沙沙响动,那叠当票隔着粗麻布料在她腰间发烫,赎回期限的墨迹正透过纸张渗出,在皮肤上烙出细小符文。

“柏家连狗都比你金贵。“莫凡的缎面靴尖碾碎青砖缝里残余的血莲花,翡翠扳指碎碴混着晨露粘在他蟒纹衣摆。

跟班们腰间的古玉禁步叮当作响,将围观人群逼退成颤动的圆圈。

柏悦后腰抵住石雕赑屃的裂纹,昨夜祠堂跪碎的膝盖骨隐隐作痛。

莫凡突然扯开她斗篷系带,灰麻布滑落时露出颈间猩红莲纹——那抹妖异的朱砂色刺痛了晨光,李掌柜柜台上的鎏金貔貅突然发出呜咽般的嗡鸣。

“住手!“素白裙裾扫过满地香灰,陆羽彤鬓间银步摇晃碎一室阴翳。她指尖蔻丹轻点莫凡手背,袖中飘出的曼陀罗香却与西厢房暗格里的尸蜡味重叠,“悦姐姐定是又去赌坊输了银钱,这才来典当行胡闹。“

守宫兽的尾巴突然绞紧柏悦腕间红绳,拓印着陆羽彤牌位纹路的伤痕渗出蓝血。

柏悦看见陆羽彤绣鞋暗纹里游动着柏氏宗谱的咒文,那日祠堂长明灯爆开的灯花,此刻正在对方珍珠耳坠里明明灭灭。

莫凡的饕餮纹腰带突然活过来,金线绣的兽首咬住柏悦半散的发髻:“听见没有?连你妹妹都嫌你脏了柏氏门楣。“他袖中抖落的卖身契迎风展开,朱砂指印正顺着晨雾攀上柏悦锁骨,在莲纹胎记旁灼出青烟。

在纷纷扬扬的纸灰中,她瞥见东墙角卦摊上的青铜八卦镜——镜面倒映的莫凡脖颈处,赫然浮现着与阎君婚典请柬相同的冥纹。

“你确定要碰阎君印记?“柏悦突然握住卦摊上的镇魂铃,胎记涌出的血珠顺着铜钱纹路渗入铃芯。

莫凡袖口的饕餮纹突然惨叫起来,金线在晨光中熔成滚烫的朱砂汁,滴在青砖上灼出三十年前合婚庚帖的残章。

陆羽彤的银步摇发出裂帛之声,她慌忙按住发间摇摇欲坠的珍珠:“姐姐莫要拿幽冥之事说笑...“话音未落,柏悦掌心的青铜镜突然映出陆羽彤身后虚影——着凤冠霞帔的新娘正从续命汤药蒸汽里缓缓抬头,额间花钿与柏悦的莲纹如出一辙。

集市骤然阴风四起,十八盏白灯笼在雾中自燃,灰烬拼成冥婚轿帘的璎珞纹。

柏悦颈间莲纹顺着血脉蔓延至眼角,在瞳孔外缘结成血色咒轮。

她故意将镇魂铃抵在莫凡咽喉,铃舌上的铜绿正吞噬饕餮纹逸散的金芒。

“要试试阴命女的血咒吗?“柏悦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八卦镜上,镜中立刻显出莫家祖坟开裂的幻象。

守宫兽适时从梁上甩落半截燃烧的往生幡,焦糊味混着她袖中龙涎香残痕,竟凝成半透明的引魂幡模样。

莫凡踉跄后退撞翻香烛摊,融化的红蜡在地面蜿蜒成锁魂链形状。

陆羽彤提着裙摆退到典当行阴影里,腕间翡翠镯突然浮现柏氏宗祠的镇魂碑文。

当柏悦退至卦摊边缘时,东街牌坊下的青铜铃无风自动。她余光瞥见某处飞檐下闪过玄色衣角,龙涎香混着黄泉特有的曼珠沙华气息,在晨雾中织成看不见的网。

守宫兽突然朝着西南方向嘶鸣,鳞片缝隙渗出靛蓝色火焰,将最后几缕晨雾烧成带着焦味的雨丝。

青烟在卦摊铜铃上凝成霜花时,柏悦的后颈突然泛起针刺般的寒意。

守宫兽鳞片倒竖着刮擦她的腕骨,在西南方飞檐翘角处,玄色衣襟正拂过沾满香灰的瓦当。

任祈斜倚着褪色的朱漆廊柱,指尖把玩着从当票上剥落的墨迹。

那些“阳寿三日“的残字在他掌心游成黑蛟,竖瞳却映着柏悦颈间蔓延的血色咒轮。他腰间玉佩突然翻转,露出背面阴刻的阎罗殿百鬼图——图中判官笔尖正滴落新鲜的血珠。

“姑娘的戏法真有趣。“带笑的声音混在铜钱占卜声里传来时,柏悦猛地转身。

卦摊老叟的蓍草不知何时变成了森白骨签,写着“大凶“的纸符正黏在她后背。

任祈的蟒纹靴尖碾过满地香灰,那些灰烬竟自动排列成她今早的行进路线。

柏悦后退半步撞翻鸡血石镇纸,守宫兽突然朝着虚空喷出靛蓝火焰。

火舌舔舐过的空气里浮现密密麻麻的金线,每根都系着写有她生辰八字的傀儡符。她这才惊觉集市人群的诡异——卖糖人的老妪第三次浇铸相同的兔子,货郎担上的瓷碗始终维持着将倾未倾的角度。

“小心!“任祈的玄色广袖突然卷住她左腕。

柏悦踉跄着跌进他怀中,龙涎香混着黄泉水的腥气钻入鼻腔。

他指尖擦过她耳后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血脉游走,将正在蚕食耳垂的傀儡金线冻成齑粉。

柏悦挣开桎梏的瞬间,守宫兽突然发出尖厉嘶鸣。

她看见任佩玉坠里浮出自己的倒影——额间不知何时多了枚朱砂点的守宫砂,那抹艳红正顺着鼻梁爬向唇珠,与颈间莲纹形成诡异的封印阵。

方才洒落的香灰不知何时变成了浸血的纸钱,每张都印着柏氏宗祠的兽面纹。

卖花姑娘竹篮里的白菊渗出尸水,滴滴答答落在她磨破的绣鞋上,竟腐蚀出与阎君婚书相同的烫金小篆。

“柏姑娘在看什么?“任祈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惊得她撞翻身后的卦幡。那些卦幡突然活过来,缠住她脚踝的竟是三十年前合婚庚帖上的龙凤呈祥纹。柏悦扯断布条时,指腹被割破的血珠溅在任祈的蟒纹腰封上,那些刺绣的凶兽竟发出餍足的叹息。

顿时瞳孔骤缩——三个戴哭笑面具的灰袍人正在称量朱砂,他们的秤盘上摆着西厢房暗格里的柏木碎屑;卖灯笼的老汉眼眶里没有瞳仁,两盏白纸灯笼正随着她的移动缓缓转向;就连啃糖葫芦的孩童,腮帮鼓动的节奏都与她颈间胎记的刺痛完全同步。攥紧袖中发烫的当票,赎回期限的墨迹已经变成任祈的掌纹。还故意踢翻路边的糯米罐,雪白的米粒在空中凝成往生咒的字符。

趁灰袍人抬手遮挡的刹那,她闪身钻进扎纸铺的暗巷,却撞见纸扎童男童女正在临摹她的画像,殷红的口脂正一笔笔描摹她锁骨处的莲纹。

“要去哪儿呢?“任祈的叹息如附骨之疽追上来。

柏悦回头看见他站在巷口光影交界处,玄衣上的暗纹正吞噬着四周的光线。

他脚下影子突然扭曲成鬼轿的形状,轿帘缝隙里伸出无数写满“余悦“二字的红绳。

守宫兽突然咬破她虎口,靛蓝色兽血在青砖上画出箭头。

柏悦循着方向撞开扎纸铺后门,腐朽的门板在她肩头留下与祠堂跪痕相同的淤青。巷外突然响起十八声冥锣,原本晴朗的天穹垂下血雾,将整条街染成婚书封泥的暗红色。

她扶着湿冷的砖墙喘息,却在青苔斑驳处摸到新鲜的指痕——那些凹痕排列方式,竟与莫凡撕毁的卖身契指印完全吻合。

暮色不知何时吞没了半边天空,余悦望着来路打了个寒颤。

集市灯笼次第亮起,每团光晕里都浮着个篆体的“冥“字。

她快步走向城郊方向,后颈突然落下一片纸钱,背面用尸油写着:“新妇夜奔,百鬼抬轿。“

她不敢回头确认那些如影随形的脚步声,更不敢深想任祈玉佩翻转时,为何会露出与她胎记同源的并蒂莲纹。

当第一颗星子刺破血色天幕时,城隍庙飞檐上的嘲风兽突然集体转向,石雕眼珠追着她的身影没入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