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当张天赐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准会想起来那个遥远的,阳光明媚的上午,那第一次在洛水边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和初见的时候一样,那么的清美无俦。
张天赐揉了揉眼角,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一边把巷子口买的肉包子往嘴里塞。
“嘶!这肉包子怎么还塞牙!我看那个包子铺老板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明明是你非说那家包子便宜。怎么样,尝到苦头了吧!”诸葛阳得意洋洋的笑道,一边抚摸着手中的长枪。
“怎么不用那把什么,罗刹枪?”
“太招摇了。万一被哪个居心叵测的家伙盯上,把我的名枪偷走了怎么办?”
“盯上你的家伙才危险吧……”
“你说啥?”
“没啥。”
“你不也是没带上那把破雨伞?这几年你也算是熬出头了,可以操控一半的飞刃了,这次碰上一个出风头的机会,不拿来用?”
“陈月说了,这是杀人的东西。暴露给别人看没好处。再说了,学宫大考,又不是出任务,一把剑足够了。”
“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学宫大考开始的地方,或者说,学宫前院的唯一一座高楼前。
话说这俩人连东和西的方向也能搞错,在学宫里居然没有迷路?
其实是大股的人流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张天赐倒是没有想到,一个学宫大考,居然足足吸引了成千上万的人!
仔细看着,人群中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真可谓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咳,说远了。
人群中,有一看就是练武的精壮汉子,正在往手臂上缠绕着绷带;还有衣装华美,戴冠佩剑,一看就是缺乏生活阅历,被家里赶出来的富家官宦子弟;也有几个抱着乐器,低声交流着什么的几个男男女女;更有甚者,在身上插了十几把剑,活像个刺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卖剑的呢。
“看了一圈,感觉能做我们对手的,有几个?”张天赐附在诸葛阳耳边,低声窃语,“看起来还蛮多厉害的家伙啊。”
诸葛阳不禁抬手扶额,“我的大哥啊,学了八年啥都没学到吗?你不会看看这些人的呼吸和脚步吗?师傅第一个月教的全忘了是吗?”
“那个精壮汉子,应该是外家功夫的练家子,看呼吸,估摸着有个六道,不过肯定不是你一剑之敌。那个看起来全身上下就人不值钱的家伙,一看就是某个官宦子弟,见识和功夫肯定没他头发长。那几个拿乐器的人,应该是江南清乐苑的子弟,以乐器做兵器。至于那个像个刺猬的家伙,几把剑装装样子罢了,也就五道的样子。”
“荀先生说的那个道家的人在哪里?”张天赐伸长脖子,仔细的看着人群,并没有看到一个穿着道袍的女子。
“谁知道。”
“时候已到!”一个长相老成,穿着一身青衣的老儒生,站在高楼的第二层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乌压压的人群。
“诸位考生,今次嘉元十四年学宫大考武试,报名人数共计——一千二百五十四人。学宫武考初试,只留六十四人!其余人,请在初试结束后,自行离开学宫。当然,学宫可以提供你们离开的路费。”
“学宫初试之后,这六十四人,便是我学宫弟子。”
“各位,可明白?”
“明白!”声音响彻云天。
“接下来,请内阁,王大人讲话。”
所谓内阁,便是宋国的朝堂的内阁。这学宫一直以来的倡导有教无类,无论是宋国,还是燕国,甚至是草原人。或许学宫的主事是这么想的,但是很明显,其他人不会这么想。至少朝堂的衮衮诸公不会。
“看到诸位学子,老夫深感欣慰。我宋国的青年俊彦层出不穷,当然,燕国和草原的青年才俊也不少。学宫,自古以来,便是诸位英雄好汉的求学圣地,陛下也曾有言,此生若能入学宫求学,这人间帝王,不做也罢!诸位若是学成,这宋国朝堂也为诸位敞开大门!”
“………………………………………………”
看着在二楼唾沫横飞的王大人,张天赐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这家伙不愧是能在内阁当大学士的人才,这说话的本事真不是盖的!
一个时辰过去了,这家伙嘴里就没有一句重复的话!每一句话紧扣主题,不外乎两国青年才俊惊才绝艳,学成之后要报效朝堂,一身本事不能埋没,要卖与帝王家。
“这家伙真是能说。”张天赐侧过脑袋,轻轻的靠在诸葛阳的肩膀上。
诸葛阳倒也没推开,低声说道:“朝堂的人都是人精。说这些不过就是能招揽一个是一个。能用嘴皮子换回来的人才,不比钱实惠多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那个王大人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讲话。台下昏昏沉沉的人虽然不少,但绝大部分,还是很精神的。至少张天赐一直在调息自己,在王大人结束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也正好睁开了眼睛。一扭头,也看到了刚睁开眼睛的诸葛阳。
两人相视一笑。
王大人伸手,一个书童一般的小厮接过他的手,把他扶进了楼里。
“今年初试的考题是什么?”
“是啊是啊,刚才也没有人说过?”
“筛选掉上千人,这考题得多难啊?”
一个衣衫略有不整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荀况?他出来干什么?”张天赐奇怪道。以他的身份,不是应该不会掺和这些烦心事吗?
“收弟子?原来如此。”张天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了然的点点头。
“这是谁?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
“难道是学宫的先生?”
议论声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台上的人说话了。
“我是荀况。”
台下嗡的一声响起来一阵阵的讨论声,不外乎天下第三为什么在这里,是不是和考题有关……
“噤声。”场间一下子就安静了,荀况的声音安静而又悠远。
“学宫初试,由我安排。今日初试,便是——”
荀况的手指指向了不远处的洛水。
“横渡洛水。”
场间依旧噤声,但是众人的眼神中都传递着震惊。学宫初试,有打架,有展示武功,有闯阵法,但横渡洛水,还真是第一次。
“去吧,各位,我在河流对岸放置了六十四个竹签,取到,并在香燃尽之前保护住它的人,视为通过。”
接下来,楼中走出来数十个教习,开始引着千余人走到洛水岸边的起点。
在那里,张天赐见到了一个人,或者说,从一开始,命运就纠缠在一起的人。
少女面朝洛水,背上背着一柄木剑,穿着一身洁白道袍。
少年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左手拿着长剑,负手而立。
两人莫名都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两人就应该认识对方,应该看一眼对方。这种奇妙的感觉,像是一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
于是,少女转过身来,看到一个清秀的少年。
接着,少年瞪大眼睛,看到一个美丽的少女。
对视。
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