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星陨
- 诸天大医:从大明太医开始
- 落羽听音
- 2936字
- 2025-04-17 09:01:34
等王太医急匆匆赶回太医院时,月亮已经挂在海棠树梢。
御道街上马蹄铿锵,王太医的车辇急停在太医院门口,扬起一片飞尘。
“师尊!师尊慢点!”
顾不上药女的搀扶,王太医面色焦急,三步并两步从车上跳下。
他转过身去,对随行而来的直殿监大太监王德成深鞠一躬:“请公公稍等片刻,老臣去收拾些必备药材,去去便回。”
“王太医但去不妨。”王德成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容。
王太医拾阶而上,大步走进太医院大门,但还没等走进正堂,他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眼前的太医院正堂灯火通明,王景仁的皂靴刚跨过门槛,就嗅到了熟悉的沉檀香味。
这种产自琉球的贡品,放眼整个应天城,怕是只有韩国公用得起了。
“介庵兄,安庆公主府一散,别来无恙啊。”
苍老的声音传来,【如临渊岳】的匾额下,只见韩国公李善长从药柜后的阴影里,缓步转出。
今晚李善长一改往日的朴素装扮,特意穿上了一件赤红的蟒纹大袍,四爪金蟒在他微微佝偻的身躯上盘桓纵横,将这个风烛残年的老者装点得恍如一条残鳞断角的老龙。
他浑浊的老眼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直视着眼前同样苍颜白发的王景仁。
“韩国公消息真是灵通。”王景仁面色冷峻,他迎着李善长,径直走向药柜,松枝般的手稳稳拉开抽屉:“只是老朽赶着配续骨膏,怕是无暇招待国公,还请国公恕罪。”
“介庵兄,你我都这般岁数了。”李善长抚着花白的胡须,慢步走上前来:“何必如此费心劳神呢?”
王景仁听出了李善长口吻里隐含的危险,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犹如落雪松柏般耸立身姿,傲然俯视着眼前这个身形蜷曲的老相国。
“国公今夜来此,所为何事?”
“为了提一桩往事。”
说话间,李善长从袖中摸出一个小铁片,叮啷一声掷在桌上。
当看清这件物什时,王景仁的瞳孔蓦然放大一瞬——这分明在是云南时,那截由吴桐从蓝玉肩上取出来的断箭!
彼时吴桐还未发迹,临近问斩时,他在中军大帐中嘶喊着要为永昌侯解除顽疾。
回想起来,自己当时只觉得他这番垂死挣扎十分可笑,全然没把这个衣衫褴褛的小道士放在眼里。
然而如今在这太医院大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算懂了吴桐那时的绝望。
李善长轻轻摆弄着那枚凶器,慢悠悠道:“当年永昌侯身上的这枚断箭,若是彻底清创本可痊愈,偏是介庵兄你留了半寸在筋肉间……”
“这么多年来,这枚拔不出来的断箭,一直都是你的免死铁券。”
大堂陡然死寂,冷冽的夜风拂过,吹得庭外海棠沙沙作响。
王景仁抓起三钱犀角包进桑皮纸,褶皱遍布的手背青筋暴起:“国公今日是来问罪的?”
“岂会。”李善长重新显露出和煦笑容,轻轻拍了拍王景仁的肩膀。
随着他的动作,大堂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直殿监大太监王德成从车辇上下来,穿过庭院走进太医院大堂。
老太监用宽胖的身子堵住了大门,癞皮狗似的皱脸上绽放出森森冷笑。
“王院判配药,怎花了这么久?”王德成咧着嘴笑道,长袍玉带在月光下泛着铁灰的光泽。
这个往日卑躬屈膝的老太监,此刻居然挺直了弯曲十五年的腰板。
“你们是……一伙的!”王太医眼神里闪过震惊:“是你通风报信!将宫廷内幕泄露给他们这群淮西党!”
“介庵兄话别说这么难听。”李善长接过话来:“这天下本来就是淮西人打下的,如今让淮西人执掌江山,也不过分吧!”
“你们这是悖逆!”王太医厉声大喝。
李善长老脸上陡然扭曲出狰狞的神色,他抬起头,低沉说道:“胡惟庸乃出自本相门下,这场大案的风波至今未平,现在朝堂上下人人自危,这场浩劫……总得有个头啊!”
王德成走上前来,谄笑着劝道:“国公爷不过是想让太孙殿下……安分些罢了。”
听到这里,王景仁全明白了。
他抓起药杵,猛砸在青石地上:“安分?你们想让我去害了太孙!”
李善长枯枝般的手指抚过犀角:“老夫记得,当年永昌侯高烧呓语时,介庵兄往他汤药里掺了曼陀罗……”
“那是为了镇痛!”
“就像现在为了大明社稷。”李善长突然逼近:“太孙若继承大统,定会依如今朝局大肆清理权贵,到时死的可不止淮西勋贵!燕王、晋王、代王……哪个不是陛下骨血?”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我知介庵兄有一手白骨生肌的本事,到时只需介庵兄高抬贵手,让太孙……变成个痴儿就好了。”
“而他若成了痴儿,下半辈子必须经由太医院照顾,等到那时,他不就是那截扎在皇宫深处,剔不出来的断箭嘛!”
“痴心妄想!”王景仁大吼,他苍老的声音响彻大堂:“老夫行医六十七载,虽做过错事,却自问从未曾害过……”
陡然间,寒光乍现!
在药女的失声惊叫中,药童毫无征兆的暴起,他突然从怀中拔出一把短剑,用力刺进师尊的后心!
刀尖穿透苍老的脊背,在王景仁胸前绽开大片血花。
霎时间血如涌泉,王景仁踉跄着抓住药柜,他紧紧按住胸口,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视如己出的药童。
药童流着泪,他丢下短剑,颤声说道:“师尊……国公爷说……我若肯帮他做成这件事,他就……帮我重振颍川陈氏昔日荣光!”
说着,他噗通跪下,对着瘫倒的师尊嘭嘭磕头。
“你啊……”王太医吞下一口血沫,他吃力地翕动着嘴唇,含糊不清地说道:“好高骛远,怎成大事……”
药女在一旁吓傻了,这时王德成走上前来,爱怜地抚了抚女孩的头。
药女浑身猛地一激灵,她正要说话,然而下一秒,老太监的胳膊就猛地箍在了她的颈间!
王景仁瘫坐在地上,老人的瞳孔剧烈震颤着,里面还映着药女抽搐的小腿。
惨白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狰狞的倒影。
王德成肥胖的手臂越收越紧,直到女孩绣鞋上的银铃再也不响。
药童跪爬着转过身子,却在看见药女扭曲面容的瞬间呕吐起来。
秽物混着眼泪糊满前襟,他疯狂用袖子擦嘴,一个劲跪在地上磕头。
当女孩原本剧烈挣扎的手臂软绵绵的耷拉下去,王德成伸出胖手,摸了摸她泛着深紫的脸颊。
老太监扯着尖利的嗓音,啧啧说道:“多水灵的丫头啊,杂家可真舍不得……”
“畜牲!”盛怒之下,王景仁汲起全身力气,他挣扎着站起身,染血的白发犹如狂狮怒张。
老太医抓起称药的金戥子,挥手就要砸向李善长,却被药童扑上来死死抱住。
“师尊!师尊!”药童哭喊着:“我陈家祖坟还在他们手里……”
王德成看着师徒二人,他笑着拾起短剑,竟抬手将刀刃压在自己左脸上,慢慢割了下去!
皮肉翻卷,血流如注,霎时间,这个老太监的左脸就被自己划得血肉模糊!
顶着半面淋漓的鲜血,老太监丢下凶器,煞有介事地换上副哭丧脸,点头哈腰朝着虚空叩拜:
“陛下明鉴啊!王景仁口出狂言,他其实根本治不好太孙!他行至半路,竟狗急跳墙,要拿刀杀了老奴灭口……”
鲜血顺着他的皱纹流成小溪,滴滴答答流在地上,却浇不灭眼中癫狂:“老奴拼死抵抗,最后那老匹夫畏罪潜逃,不知去向了!”
他顿了顿,扭头冲李善长咧嘴一笑,露出谄媚的神情。
李善长见状,轻轻鼓起掌来:“王公公好演技,简直比秦淮河上的戏子还好!”
说罢,他转头看向药童,柔声问道:“是不是啊?陈公子?”
“是……是!”药童看了一眼旁边横陈的药女尸体,浑身抖如筛糠地答道:“王……王景仁他……他疯了!”
李善长抚掌大笑,蟒袍上的金线蟒在月光下次第舒展鳞甲,恍如噬人的活物。
他看向瘫倒在地的王景仁,笑着说道:“老夫还记得,介庵兄当初给永昌侯取箭时,说过什么。”老国公俯身贴近太医耳畔:“你说‘腐肉不除,新肌不生’。”
王景仁啐出一口血痰,使出浑身力气,恶狠狠地怒骂起来:“尔等……才是大明的腐肉!”
“可惜腐肉不曾除去,新肌就要断了。”李善长起身兀自离开:“今夜无你相救,明日太孙必死无疑,介庵兄就在黄泉路上,和太孙结个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