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使徒

巨石炸裂的时候，十几道黑影便从烟尘中浮现。

为首者手持魔杖，身穿带有六芒星竖瞳的黑袍，兜帽下一片漆黑。

袖中右手干枯如腐木，指尖不断滴落腐蚀性黏液，所触地面‘滋滋’冒烟。

仔细一看，还能看到这个人的身旁有着两名怪异仆从——身上没有衣物，长满了奇怪的鳞片，双目赤红如血、四脚着地，后背有两朵畸形肉瘤，指甲还异化成不人不龙的利爪。

被老妈护在怀里的沈恩一眼认出了为首者在魔女教中的身份。

使徒。

并且还是十位司教中“腐败”那一派的使徒。

腐败使徒的实力在魔女教中不算很强。

只比寻常教徒高上一级，可召唤物却让能其跻身最强那一档。

什么概念呢？

帝国的魔法使四级启灵，三级织法，二级律令，一级圣域。

而腐败使徒，非一级魔法使不可敌。

要知道二级就已经算是大多数法师一辈子的顶点。

整个帝国都没五千人！

更别说一级魔法使了。

不过霍恩在这儿，这老头连魔女教的禁术都能在这个时间段搞到手，沈恩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使徒。”

霍恩手握法杖从右侧出现，面色平静，他显然也是认出了黑袍祭司的身份，只是没沈恩明白得那么清楚。

艾德温手持银剑，他首先注意到了黑袍祭司手上的鳞片纹路，然后看到了那两只四脚着地，有着利爪的诡异怪物。

“这些人为什么会是这样？”

霍恩显然对魔女教有所研究，解释道：“龙化失败后的产物。”

“龙化？”

“不知道魔女教最近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办法，能将一个普通人向龙进行转变，眼下这两个四脚着地的怪物就是龙化失败之后的结果，我们暂且称之为——‘异怪’。”

“很强？”

霍恩抚须，“寻常刀剑连异怪的头发也斩不断，钢爪和鳞片更是坚韧无比。”

“寻常刀剑连头发都砍不断？”艾德温持剑的指节捏紧，“这东西没弱点？”

霍恩摇了摇头：“议会也没有太多信息，这也是我们想要在这边开设法师塔的原因之一。”

艾德温面对着眼前从未见过的魔女教众人，感觉周围的压迫感愈发凝重。

恍惚间，他瞥见二楼坍塌的碎石，像是想起什么。

“霍恩大师！”他猝然喊上一声，神情之中有着恳求之色。

“但说无妨。”

“小女还在卧室之中！”

事态紧急，霍恩也认真起来，他的视线环顾四周足足十几个教徒，他知道，这里目前只有他能够从这些魔女教的手中找机会出去。

“那你这里如何？我不擅长防御法咒，没法长时间保护贵夫人和令公子。”

“我能应付。”

老匹夫要走？

老爹想单打独斗？！

一听这话，沈恩心想坏了。

就算老爹实力够强，能够打过腐败使徒，可把这东西逼急了，他可是要放召唤物出来的啊！

到时候怎么办？

但是不走，亚依，自家妹妹又怎么办？

时间紧迫，沈恩一个三岁小娃娃肯定没机会插话，霍恩在从老爹那边知道了妹妹所处的卧室之后，就找个机会捏了个法咒开溜了。

那名黑袍祭司显然是聪明的家伙，他感知得到霍恩的实力很强，这次霍恩也不是他的目标，所以没有阻拦的意思，目光一直放在瑟兰雅怀里的沈恩上。

在霍恩消失之后，他立刻挥动法杖。

那些围绕在身边手持弯刀的黑袍教徒向四周散开，开始向中移动。

他们目标很明确，直指抱着沈恩的瑟兰雅。

一名黑袍教徒率先发起攻击。

“瑟兰雅！抱着小恩退后！”

铿锵一声，艾德温的银剑陡然出现在沈恩面前，挡住了第一次突袭。沈恩还没来得及多想，只见又有五名魔女教徒从黑袍下抽出弯刀，刀光闪烁，迅速朝母子二人扑来。

仅仅瞬息，弯刀便划破夜幕，沈恩的瞳孔中同时映出了五道森冷的寒光。

速度怎么这么快？！

他心中惊叹，并感觉到母亲下意识地将他护在怀里。

而就在弯刀即将抵达的那一秒——

艾德温剑柄上的银狼纹章泛起幽蓝冷光，沈恩看到父亲的手腕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剑刃并未硬接弯刀，而是在五柄弯刀之下硬生生滑出一道新月弧线。

火星刹那迸射！

五柄弯刀同一时间齐齐断裂，断口火红如岩浆。

沈恩这三岁的大脑还没来及接收眼睛所带来的信息，便看到父亲就已将五人击退！一人斩首！

这还没完。

艾德温又乘胜追击，他矮身横扫，一名教徒的胫骨在这一击下应声而断。

那断骨刺穿皮靴，扎进泥地，而艾德温竟已踩着那人的肩膀，跃入半空！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艾德温在空中以沈恩几乎看不清的速度，连挥两剑，精准砍掉两名黑袍人的头颅。

血雾在银光中绽放，如同两朵并蒂盛开的红莲。

不过短短两息，父亲便将五人的围攻尽数击退，其中三人更是被当场斩首！

艾德温沉稳地重新站在母子二人身前，银剑振血，帅气地将他们牢牢护住。

剩下的教徒见状投鼠忌器，倒退两步，不敢妄动。

老爹...厉害啊！

沈恩也不由在心中感叹。

......

那黑袍祭司像是观察到了艾德温不俗的实力，沙哑的声音开始低声咏念着某种咒文。

随着咒语的加快，他猛然挥动法杖，法杖顶端瞬间溢出一团迅速扩散的黑雾，其中隐约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触须。

触须所过之处，石砖缝隙里钻出肉芽状的菌丝，转眼间便在地面上铺成了一片血红的菌毯。

一些绿草在触碰到这菌丝之后，瞬间发黄枯萎，变得浓郁又粘稠。

艾德温握紧手中的银剑，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妙。

他...看不见了。

不仅是看不见，某种物质似乎还裹挟在空气里，从呼吸和皮肤汗孔钻入体内。

他试着在心中诵念祷词，以用皇庭所赐的家徽给自己加上一些额外状态，想看看能不能通过破魔属性的加持，看穿这团黑雾。

可...

没什么用。

沈恩暗道不妙，这一招果然来了。

魔女教腐败司教的招牌法术——「魔女之拥」。

本质是通过仪式从白发魔女死亡的腐蚀领域中唤来黑雾。

这东西具有很强的视野遮蔽效果、腐蚀效果，并且无视“透视”效果。

依据释放者魔力的不同，唤来的黑雾威力也不同。

包括且不限于「强制龙化」、「神圣对峙」、「魔力衰减」、「自然腐蚀」等...

属于是大范围的debuff发生器。

顶尖的施法者，甚至能用这招来免疫物理攻击、甚至溶解魔法。

就比如说腐败大司教——普特里杜斯。

而这一术法最大的用途，无疑就是用来对付剑士。

无论是什么级别的剑士，只要被黑雾包围，就会被屏蔽视觉与魔力。

是的，剑士并非没有魔力。

只是法师是外放，他们是内驱。

黑雾的作用就是侵蚀体内的魔力回路，使其活性降低，延缓知觉。并且在黑雾中待得时间越长，对手就越能通过剑士体内的魔力流动，习惯剑士的剑术。

而这些对剑士来说，都是最为致命的负面状态....

......

来了。

只见黑雾翻涌，杀机毕露！

几个诡异刁钻的弯刀划破夜幕，直指瑟兰雅和沈恩，速度比之前还要快，快得惊人！

“铛！铛！铛！”

“铛！铛！铛！铛！”

艾德温接连七次挡住偷袭，手臂被震得双手发麻，虎口裂开，银剑几乎脱手。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开始吃力。

什么情况？！

是敌人开始拿出真正的实力了？

还是说自己因为这黑雾变弱了？

沈恩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金属交击的铿锵声。

还有...父亲粗重的喘息。

“铛！铛！铛！”

又是几次阴险的偷袭。

艾德温在黑雾中低着头、闭着眼、喘着气，并且他还察觉到一开始见到的那些地面菌丝攀附上了他的靴子，已经钻入进去开始接触肉体，带来一阵阵的刺痛。

“瑟兰雅！”

“我没事儿！在这儿！”她抱着沈恩回应着。

艾德温仅凭着耳边的声音和直觉，挥剑反手一削，精准地切断了缠绕在自己和妻儿脚上的菌丝。

“小心脚下的那些东西，会腐蚀！继续后退！”

“铛！”

对手的攻击又从黑雾中涌来，凌厉而迅猛。

艾德温这次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靠对方挥刀时的风听声辨位。他想集中注意力，但随着黑雾逐渐渗透，他感到体力开始流失，行动愈发迟缓，心跳逐渐加快，额头还渗出冷汗。

魔女教的教徒不厌其烦。

就像是苍蝇一样骚扰一波，又后退一波，完全不跟他硬碰硬。

这下他不仅眼睛看不见，体力和耐力还在骚扰中不断被削弱，脑袋也开始变得昏沉，相当不妙的状况。

并且对手似乎熟悉了他的防御节奏，防御压力变得越来越大...

“瑟兰雅！带小恩先退到墙边！”

被逼得越来越往后，已经快无处可躲了，艾德温心中多出了一丝焦急。

可那黑袍使徒的咒语还在持续，黑雾不断从四面八方压来。

艾德温又一次接连挡住三次攻击之后，一道寒光划破黑雾，刀口直指他的胸口。

还好他全程咬着舌根让自己保持清醒，及时横剑格挡。可他虽然挡住了攻击，那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踉跄后退，被迫拄剑半跪在了地面上。

他摸向胸口，竟感觉到了一股温热和刺鼻的铁腥味——刀伤！

“该死的！”他暗骂，手臂发麻到有些脱力。

“艾德温！你没事吧？”瑟兰雅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

“没事！”老艾知道状况不妙，但赶紧先安抚身后的妻子。

敌人显然在逼迫他分心，一边攻击他，一边威胁瑟兰雅和沈恩的位置。

这让他几乎无暇应对。

这怎么办？

应该怎么办？

以往他在战场中，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破魔特性无法看穿的魔法。

老艾心急，沈恩也心急啊。

这「魔女之拥」，也不是没有弱点。

某些天赋异禀者，就对这种东西视若无物。

他们天生对“魔女”就拥有亲和度，“魔女”天生就喜爱他们，所以赋予了他们可以看破「魔女之拥」魔力流动的特权。

可是...沈恩没有这个天赋啊！

目前唯一解法就只有等对方魔力消耗殆尽，毕竟维持这种召唤类的术法需要相当大的魔力。

可...老爹肯定撑不到那时候啊。

奶奶的！

自己设定的什么破烂玩意儿！

沈恩心中越来越不安，周遭越来越接近的击剑音，和老爹越越疲惫的招架让他愈发觉得自己会就这么挂在这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心中一急，手下意识摸向腕上，腕上的银镯竟开始发热。

沈恩忽然看到自己的父亲居然没穿衣服。

卧槽，透视！

不对，是魔力视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