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龙神

晚上，沈恩没有睡，而是缩在被窝，开始研究起苏穗的镯子。

首先，这银镯是前世母亲给苏穗的。

母亲说这是祖奶奶传下来，祖奶奶又是从祖祖奶奶那里拿的。

每一辈都会在手镯内部刻字，然后在交给下一代的时候又填掉。

母亲还说祖辈其实不是成都人，而是广汉郡雒县人士，也就是现如今的四川广汉市。

「镯体蜿蜒如青铜星河，表面浮刻九枝神树纹，枝干虬曲似龙蛇盘踞，末梢九轮银阳以微雕工艺呈现太阳芒纹」

这是祖辈传下来的描述。

19年三星堆又有祭祀坑被发现的时候，苏穗就觉得这镯子和那里边的东西很像很像，还说要不要上交给国家。

沈恩当时阻止了。

觉得这都传3000年了，银镯到各个祖辈手里修修又补补，刻字又填字，早就如同忒修斯之船，除了花纹相似，已经不是原来的文物。

这何必上交？

留着给家里当个念想就行，也一路传下去。

沈恩一直都觉得这镯子挺好、挺神秘，可这东西现在怎么能在这里？

他左瞧右瞧，始终没瞧出个名堂来。

似乎它就是一个普通的镯子。

可几天前那个霍恩老头对自己用探知魔法，这东西的确是起作用了啊。

自己也的确是借这个手镯，看得到魔力的流动啊。

难道说...是需要魔力启用？

感知魔力的方法...

他记得是霍恩老头说是靠冥想就能感受到...

这也是他写主角时用的方法。

去冥想魔力在体内的流动。

沈恩试着去冥想了一下。

靠！

这怎么去感受啊！

沈恩只是一个写书的，不知道啊！

而且他这才刚刚知道这是《魔典》的世界不久，小领地里没有魔法存在，平民甚至都不知道魔法，只以为是神迹，他一本有关于魔法的书都没看过。

要不，再试试？

沈恩在床上盘起腿，闭上眼，开始打坐。

冥想...冥想...

他记得设定里，魔力是在人体内，流于全身血脉，集中在腹部，集中在腹部...

......

“感受流动...感受个鬼啊！”

干坐了几个小时，沈恩都困了，实在是有些气馁，但没有放弃。

安心睡觉，第二天和老妈小安妮学完烘焙后，就跑去问老爹有关魔力的事情。

老爹不懂法师的路数，就让他去客房询问临时借住的霍恩老头。

沈恩当面开过霍恩玩笑。

要是换做一般人，肯定不好意思去找他，他也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不过沈恩是小孩嘛，就得没脸没皮地去问。

学魔法，不寒碜。

好在是霍恩没和他计较之前的事，他闲来无事打坐冥想也无聊了，见有人勤奋好学，又有天赋，也就指点他一两句。

沈恩得到信息后，又回去打坐，再感受。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六、七...

反正每天除了学习烘焙，沈恩都把剩余的时间交给了这东西。

妹妹这两天他都没怎么互动。

终于，在第二个星期日的时候，他感受到了。

所谓魔力的流动。

它沿着血管、经络传遍全身。

温温热的感觉，很亲和。

“居然还真成了！”

可在沈恩的感受看来，体内魔力就跟一根丝线差不多。

应该是自己年龄太小的缘故。

他真有些后悔自己没多写点后门，导致他还得一步一步来。

但有，总好过没有吧。

沈恩慢慢试着调动，却忽然想起自己的设定——向外部输出魔力需要法阵或者法杖来作为媒介。

法杖没有，法阵他一个写书的，肯定不会弄。

只能又去问霍恩老头了。

.......

沈恩几乎是三天两头就去问他，搅得他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冥想。

偏偏沈恩还是小孩子，不懂什么叫合适的时机，霍恩还真没办法和他计较。

一来二去实在是被问烦了，就随手给了沈恩几本魔法书。

他亲自用魔法现场写的基础理论。

什么《元素亲和》、《咒文构造》、《魔力阈值》等等...

沈恩对老头的观感都好上不少。

他对这些东西看得是如饥似渴啊。

可惜没有法咒，只有基础教学。

这东西又难得跟高数一样。

他皱着翻了翻，为了不让老头起疑心盯上手镯，东拉西凑硬生生解读一个月，总算搞懂了纯粹的魔力输出法阵怎么搭设。

他还按照年龄，计算了法阵的魔力输出限额，以免法阵直接把他抽干再晕上十天半个月。

终于，在研究了两个月后，沈恩弄成了。

“完事儿！”

沈恩相当满意地看着阁楼地面上这个阵法杰作。

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天才。

阵法呈棱形。

他在这头，作为输出源头。

手镯放在那头，作为魔力接收点。

棱形的线路、以及法阵的正中间，全是密密麻麻这个世界的魔法文字。

......

摆好手镯之后，沈恩坐上了“源点”，双手放在了左右两旁的一个输出符文上。

他闭上眼，慢慢地，将体内魔力导向双手。

掌心刚触及符文，他便感觉有无数蚂蚁顺着指尖往血管外钻。

阁楼地板突然发出如紫色心情般的嗡鸣。

这说明没有做错。

沈恩继续坚持。

很快，魔力顺着手掌流向了阵法。

上方一道道文字、符文，开始发光，开始发亮。

银镯在前方，随着魔力的注入，慢慢发亮、变红，并升空。

一股冰凉的战栗忽然顺着脊骨窜上后颈。

沈恩紧咬牙关，继续将体内那缕细若游丝的魔力缓缓注入阵法——

魔力如岩浆一般慢慢往上爬去，填充上方的花纹，使其整体愈发明亮。

直到手镯骤然迸发出刺目光芒，整个阁楼被映得如同白昼。

“什么？！”

沈恩下意识睁眼，却在眼皮打开的刹那，感到灵魂被某种力量猛地拽入虚空。

混沌、失重、无垠的黑暗。

下一瞬——

千万颗星辰在眼前炸开。他悬浮在浩瀚宇宙中，群星如破碎的钻石散落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星云旋转着斑斓的虹光！

远处，一颗垂死的恒星坍缩成黑洞，将周遭光线贪婪吞噬，又在视界边缘迸发出绚丽的极致绚暴。

“......！”

沈恩的呼吸停滞了。

他不理解这是什么。

自己又到了什么地方。

宇宙尽头么？

他还有些害怕，身体因为理解不了现状，而产生出来的本能恐惧。

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绝对的深渊。

忽然，所有星光齐齐熄灭。

绝对的黑暗中，一双金红色的竖瞳横置在那里，每一条血丝都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泽。

龙！

一头体长足以缠绕恒星的巨龙盘踞在虚空中央，它的鳞片是凝固的星辰尘埃，龙角蜿蜒如星系悬臂。

仅仅是目光交汇的刹那，沈恩便感觉精神发出不堪重负的紊乱，直接吐了出来。

等到他好不容易适应这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之后，很快发现。

那龙...死了。

所谓的目光交汇，不过是这头巨龙的睁眼瞎罢了。

沈恩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远方这头横卧在虚空之中的死龙，越是盯着它的眼睛、盯着它庞大如恒星般的银白身躯...沈恩便越是把它将一个事物联系在一起——龙神，厄瑞波斯·奥姆迦尔。

就是他设定的那条巨龙，一千年前被铁穹皇帝围杀的那条龙神。

这东西怎么会死在这里？

和苏穗的手镯又有什么关联？

沈恩又向龙神的下方看去。

下方...

像是有一颗星球。

蓝色的星球。

银镯在虚空中震颤，沈恩的意识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视线穿透龙神尸骸的缝隙，坠向那颗蔚蓝星球。

随着视野拉近，他瞳孔收缩——

那好像不是他认知中的地球。

而是《魔典》的世界。

破碎的大陆板块悬浮在海面，每块陆地下方都生长着晶簇般的魔力脉络。

赤红的岩浆河在板块间隙奔涌，蒸腾的雾气中凝结出无数符文...整个世界都在此刻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中原的帝国，东边的王国，西边的联邦，北境的极寒之地......

这东西代表什么？

世界万物？

这让沈恩想起了龙神所拥有的能力——「寰宇重构」。

基于这个能力，龙神能够实现对万物的解构和转换。

就在沈恩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豁然发现星球上像是有片特殊的雾在闪烁。

他想要把视线探进去看看，只见一个面容极其枯瘦的老头，忽然对他瞪大了眼。

这表情应该怎么描述？

惊喜？振奋？难以置信？！

反正就犹如最为狂热的宗教信徒亲眼见到了上帝一般震动。

沈恩与他对视一秒，那老头兴奋到似乎对着自己想要开口说什么，还朝他伸出干枯的手，可这时，脑袋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思维从这片宇宙中剥离。

视线重新回到了家中的阁楼。

“噗哈...！”

回来的这一瞬，直接就吐了出来。

心脏加速跳动，呼吸变得更是急促，整个身体开始发红、抽筋，脑袋更是像炸了闷雷一样晕眩。

休息了大概一小时。

沈恩总算恢复了。

他喘着气，对刚才的感觉还心有余悸。

他低头再次看向已经回到手中的镯子。

他算是明白了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魔力不够...

刚才差点把自己的所有魔力全部抽干。

难道说是这个龙神，把自己弄到这个世界来的？

沈恩哭笑不得，一时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十分荒谬。

自己写的东西把自己弄进了书中的世界。

这算是什么展开？

要被龙神当老婆么？

这个世界是他写的设定没错，可又比他写的更加完善。

这个世界自动补齐了他完全没设定的东西。

那么自家这个手镯到底是什么来头？

刚才看到的那个老头又是谁？

“......”

沈恩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来答案。

问题太多了。

沈恩浪费几小时时间后，觉得没有再继续思考的必要。

眼下最主要的目标，还是学习魔法，积攒实力，为14年后做准备。

这手镯看起来就吸收魔力，赋予魔力视野的作用。

其他...好像就没啥功能了。

还真是有点可惜，好不容易有个和龙神有关的宝贝。

他现在就是觉得有点渴，想喝水。

就在沈恩准备起身下楼，手按在地板上的时候，那木板，竟然泛起诡异的涟漪。

他触电般缩回手，却见木质纤维正以指尖接触点为中心飞速分解——不是燃烧，不是腐蚀，而是最纯粹的「转化」。

木板在月光下坍缩成一滩透明液体，顺着地板缝隙潺潺流动，甚至散发出清冽的泉水气息。

“这...？”

沈恩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右手。

这难道是...龙神的技能？！

......

与此同时，帝国与王国交界的无主之地。

地脉深渊。

这里是第三纪元，迄今为止将近八千年前所留下来的遗迹。

渊壁陡峭如刀，传说乃神明的巨斧所辟，现如今上方七零八落地悬挂着一尊尊青铜棺椁，每一具棺椁都被粗大的铁链缠绕，表面刻满扭曲的符文，偶尔有黑雾从缝隙中渗出，顺着铁链流淌而下，最终汇入深渊底部那无尽的黑暗。

而在这些东西的最下方，黑雾笼罩之地，有着一座倒悬的教堂。

教堂中央十尊碎裂的天使雕像半埋入岩地，残破的羽翼与断裂的肢体交错，最中间的位置坐着一位红袍司教，其余位置通通空着，显得极其诡异肃穆。

“阿卡玛托斯...涅尔戈斯...”

三千名黑袍信徒以额触地，褴褛兜帽下传出梦呓般的咒文。他们裸露的背部皮肤布满蠕动符文，每当吟唱声拔高一度，那些蝌蚪状文字便钻出毛孔，在空气中汇聚成漆黑的溪流，逐渐蜿蜒着注入祭坛中央的魔晶。

仔细一看，那魔晶之中，竟有着一颗巨大的蛋。

悬浮的黑色水晶突然迸发刺目血光。

“龙神的气息！”一名祭司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欣喜。

不仅是他，那些黑袍信徒更是躁动。

祭坛高处，端坐于主天使雕像上的红衣司教缓缓抬手。

“安静。”

沙哑的声音在穹顶激荡起回响。

“确定吗？”又有一名祭司皱眉问。

“百分之百确定！”那名祭司老者嘶哑道，“这股气息...纯净，绝非寻常信物所能拥有！”

“翻看地图，确定位置。”红衣司教吩咐。

“大致找到了。”

“说。”

“就在帝国东境下游，距离我们大概半年的脚程。”

“这么近？有什么威胁？”

另外一位祭司说道：“近期帝国的教廷还有奥术之塔已经开始捕捉我们的动向，寻常教徒已经难以隐蔽。七天前，普特里杜斯大人所属的一支使徒小队在附近位置失去了联系，估计有人是盯上了那个信物。”

“嗯。”

中间的那名红衣司教陷入沉默，周围的祭司进入讨论。

“看来计划要提前一些了。”

“可提前联系帝国四王子。”

“我们还需要时间！不能现在冒出来！七天前的贸然行动本就已经是打草惊蛇！”

“三年之后开始逐步进入帝国领土最为妥当。”

“也不用太过着急，一个尸魔而已，法师议会那群家伙研究不出什么东西。龙蛋我们已经拿到，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机会，还有更多的，龙神的信物。”

“苔丝。”红衣司教一直沉默不语，突然喊了一声。

“......”

虚空中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苔丝。”红衣司教又喊了一声。

许久，阴影中才缓缓浮现一道身影。一名长耳白发少女揉着惺忪睡眼，带着几分慵懒现身。

“哈~~我还在睡觉呢，又喊我做什么？”

她打着哈欠，嗓音轻软却透着一抹不羁，困倦的神情中却难掩一股与生俱来的诡艳气质。

白发少女身着一袭贴身的黑裙，赤足轻踏，漫不经心地走过流淌着咒血的阶梯，拾级而上。

黑裙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曳摇，身后三千匍匐的信徒屏息凝神，不敢抬头直视，却又无法抗拒那股无形的气场。

只见少女站上高处，随意伸了个懒腰，她的姿态慵懒而优雅，如同一只刚睡醒的灵猫...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显现出的，是一双猩红如血的龙形竖瞳。

整个人的气场陡然转变。

冰冷、深邃，带着掠食者般的威压...

少女称得上可怖的目光扫过那些刚入教不久三千信徒，以及九个残破天使像上的空位。

最终，视线定格在剧烈震颤的龙蛋上。

......

（ps：苔丝人设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