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站在吧台后，手中的毛巾缓缓擦过一只高脚玻璃杯，动作轻柔而专注。夜幕已经降临，酒吧的灯光柔和而温暖，映照出客人们或欢笑或沉思的面庞。我喜欢这种时刻，喜欢在喧嚣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静谧。酒吧对我来说，不只是工作的场所，更像是一个小小的剧场，每个人都在演绎自己的故事，而我则是那个沉默的观众。
“李师傅，麻烦来杯马提尼！”一个熟客朝我挥手，嗓门洪亮，带着几分醉意。他是张伟，附近广告公司的策划，几乎每周都会来这里喝上两杯。我微微颔首，拿起调酒壶，冰块与酒液在其中碰撞，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我的动作流畅而精准，几秒后，一杯澄澈的马提尼被轻轻推到他面前。
“谢了，李师傅。”张伟接过酒杯，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擦拭着手中的酒杯。沉默是我的习惯，我更喜欢用酒来表达，而不是言语。
就在这时，酒吧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阵微凉的夜风卷了进来。我的余光瞥到一个身影——一个女人，身着深蓝色西装，步伐沉稳却略显疲惫。她径直走向吧台，在高脚凳上坐下，摘下耳边的蓝牙耳机，露出一张冷艳却略显憔悴的脸。
“请给我一杯……随便什么酒。”她的声音低沉，带着沙哑，仿佛喉咙里压着千斤重担。我抬眼打量她，她大约三十出头，气质干练而内敛，眼底带着一层薄薄的疲惫，像雾气般遮住了原本该有的光彩。我没多问，手已经自然地伸向酒架，取下一瓶伏特加、一瓶橙皮酒和一小瓶柠檬汁。我决定为她调一款“天使之吻”，酒液清透如水，带着淡淡的甜香，或许能安抚她的灵魂。
调酒壶在手中翻飞，冰块与酒液碰撞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灯光下，我专注地调制着，几秒后，一杯淡金色的酒被轻轻推到她面前，杯沿上点缀着一片薄薄的柠檬皮，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请慢用。”我低声说，语气平静而低醇。
她接过酒杯，低头看了一眼，轻轻抿了一口。酒液滑过喉咙，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低声道：“谢谢。”那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像冬夜里的一缕微光。
我没说话，只是继续擦拭着手中的酒杯。我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藏着故事，就像酒吧里无数的过客一样，他们用酒精麻醉自己，试图逃离现实的锋利。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有的醉后哭泣，有的醉后狂笑，有的只是沉默地盯着酒杯，像是在与自己的过去较劲。
夜色渐浓，酒吧的客人渐渐散去。只剩几盏孤灯还在倔强地亮着，投下斑驳的光影。我开始收拾吧台，将酒瓶归位，把用过的杯子放进水槽。就在我准备关掉最后一盏灯时，却发现那个女人还坐在那里，眼神迷离，手边的酒杯早已空了。她靠在吧台上，头枕着手臂，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发呆。
“小姐，您没事吧？”我走过去，轻声询问，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我……没事。”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带着浓浓的醉意。她试图起身，却一个踉跄，险些从高脚凳上跌下来。
我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我的手掌稳稳地托住她的手臂，她的西装袖口微微滑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腕。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着酒气，钻进我的鼻息，清冽中带着一丝暧昧。
“您喝多了，我送您回去吧。”我低声说，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
“不用，我自己可以……”她挣扎着想推开我，手却软绵绵地毫无力气，身体像一团棉花般靠在我身上。
我轻叹了口气，知道她根本无法自己离开。我半扶半抱着将她带到酒吧后院的休息室。那是一间狭小的房间，只有一张简陋的沙发、一张小床和一张木桌，墙角还堆着几箱未开封的酒。我将她安置在沙发上，她的身体软软地瘫下去，头靠着靠背，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我站在一旁，看着她疲惫的面容，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她的眉眼间藏着倔强，可睡梦中的她却显得脆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我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毯子有些旧了，边缘还有几处磨损，但我小心地掖好，确保她不会着凉。然后，我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她睡得沉稳，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回到吧台，我关掉最后一盏灯，酒吧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洒在吧台上，那只空酒杯静静地立在那里，在微光中闪烁，仿佛在低语着未尽的故事。我拿起酒杯，擦拭了一遍，然后放回架子，锁上门，结束了这一夜的工作。
夜风吹过街头，带走最后一丝喧嚣。我站在酒吧门口，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我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城市灯火，眼神深邃而复杂。我知道，这个女人的出现，只是今夜的一个插曲，可我隐约觉得，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相遇。
2
夜风从街头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在酒吧门口打着旋。我掐灭手中的烟蒂，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熄灭，留下最后一缕青烟袅袅上升。我推开门，回到酒吧内，空气中还残留着昨晚的酒香和淡淡的烟草味。那只空酒杯还静静地立在吧台上，仿佛在等着谁来续写它的故事。我拿起毛巾，习惯性地擦了擦杯身，然后放回架子。昨晚那个女人——沈雪，她的模样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像一滴墨水落在宣纸上，晕染开来，模糊却深刻。
第二天晚上，酒吧如常营业。灯光柔和地洒在木质地板上，音响里传出低缓的爵士乐，像一条无形的河流淌过每个角落。我站在吧台后，手中的调酒壶翻飞，为一个熟客调制着一杯老式威士忌。冰块与酒液碰撞，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我的动作熟练而流畅，可心思却有些飘忽。昨晚沈雪醉倒的样子、她倔强的眼神，还有她靠在我身上时那淡淡的香水味，总在我脑中闪现，像一场醒不来的梦。
“李师傅，今晚怎么有点心不在焉啊？”张伟端着酒杯，朝我挤了挤眼，带着几分戏谑。我回过神，淡淡一笑，没接话，只是继续擦拭着手中的酒杯。他耸了耸肩，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转头和旁边的朋友聊了起来。
就在这时，酒吧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阵微凉的夜风卷了进来。我抬头一看，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是她——沈雪。她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浅灰色风衣，气质清冷而优雅，与昨晚的憔悴判若两人。她走到吧台前，在高脚凳上坐下，摘下耳边的蓝牙耳机，抬头朝我微微一笑：“李师傅，昨晚谢谢你。”
她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一丝暖意，像冬夜里的一杯热茶。我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点了点头：“不用谢，您还好吧？”
“还好。”她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我叫沈雪，是个律师。”
“沈雪。”我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觉得这个名字很贴合她，清冽中透着一丝温暖。我放下手中的毛巾，问道：“您今天想喝点什么？”
“还是马提尼吧。”她轻声说，目光落在吧台上，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拿起调酒壶，开始调制马提尼。冰块在壶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灯光下，酒液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泛起微光。我将酒杯轻轻推到她面前，低声说：“请慢用。”
她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眉头微微舒展：“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谢谢。”我笑了笑，继续擦拭着手中的酒杯。沉默在我们之间流淌，却并不尴尬。我能感觉到，她今晚的状态比昨晚轻松许多，眼底的疲惫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柔和。
“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她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快三年了。”我回答，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酒杯上。
“喜欢这份工作吗？”她又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好奇。
“还行吧。”我淡淡地说，“调酒能让我静下来，忘记一些事。”
她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探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对吗？”
“是啊。”我将酒杯放回架子，“酒吧就是故事的交汇点。”
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喝了一口酒。灯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她眉眼的轮廓。我注意到她的手指轻轻敲着杯沿，像是在思考什么。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没有涂指甲油，简单却透着一股干练。
这时，酒吧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失恋的青年走了进来。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眼圈泛红，一坐下就点了一杯威士忌。我熟练地调好酒，推到他面前，他却没喝，只是盯着酒杯发呆，低声嘀咕着：“她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退回吧台后，继续自己的工作。酒吧里总有这样的客人，他们用酒精麻醉自己，试图逃离现实的刺痛。
沈雪的目光也落在那青年身上，她轻声说：“这里每天都有不同的故事吧？”
“是啊。”我回答，“有人醉了哭，有人醉了笑，还有人只是沉默。”
她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有时候也想醉一场，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您是律师，压力很大吧？”我试探着问。
她点了点头，苦笑了一下：“每天都像在打仗，法庭上、客户那儿，甚至自己心里，都不得安宁。”
我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喝了一口酒，目光游移到窗外，像是陷入了回忆。我能感觉到，她身上藏着很多故事，那些故事压得她喘不过气，却又让她变得坚韧。
夜色渐浓，酒吧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点了杯莫吉托，有人要了瓶啤酒，我忙碌在吧台后，手脚不停。沈雪坐在那里，静静地喝着酒，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她对这里——或者对我——有一丝好奇。
就在这时，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气质冷艳而高贵，眉眼间带着几分凌厉。是林若溪，酒吧的老板。她径直走到吧台前，递给我一个文件夹，语气冰冷：“今晚的客人名单，特别注意一下。”
我接过文件夹，翻开一看，眉头微皱。名单上几个名字被红笔圈出，旁边还有些模糊的备注。我知道，林若溪不只是个酒吧老板，她的背后藏着更深的秘密。我合上文件夹，低声说：“知道了。”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警告：“别多管闲事，做好你的本分。”
我没说话，转身回到吧台。沈雪的目光在我和林若溪之间游移，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是谁？”沈雪低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好奇。
“酒吧的老板。”我回答，语气平静，却掩不住一丝无奈。
沈雪点点头，没再多问。可我心里清楚，林若溪对我的态度，绝不仅仅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审视，像是在防备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酒吧的喧嚣渐渐平息。午夜时分，客人们陆续离开，只剩几盏孤灯还在倔强地亮着。我收拾着吧台，沈雪却还坐在那里，手边的酒杯已经空了。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轻声说：“今晚的夜空很美，你不出去看看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好。”
我关掉音响，锁上酒吧的前门，带着她走到后院的露台上。夜风清凉，头顶的星空辽阔而深邃，星星点点的光芒洒下来，像一场无声的梦。沈雪靠在栏杆上，抬头望着天空，风吹起她的发丝，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我站在她身旁，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有时候看看星星，觉得那些烦心事也没那么重要了。”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释然。
“是啊。”我吐出一口烟雾，“可惜城市里的星星太少了。”
她转头看我，笑了笑：“有几颗就够了。”
我们靠得很近，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清冽中带着一丝甜香。我的心跳莫名加快，手中的烟抖了一下，火星落在地上，转瞬即逝。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微微闪躲，却没退开。
沉默在我们之间流淌，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暧昧。露台上的时光仿佛静止，只有风声和远处传来的车鸣提醒着我们，这不是一场梦。
“谢谢你今晚陪我。”她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应该的。”我低声说，掐灭烟蒂，转身看向她。
她的眼神清澈而柔和，像夜空中的星光。我看着她，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我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的故事、她的孤独，都像一杯烈酒，让人忍不住想去品尝。
夜深了，我们回到酒吧内。我送她到门口，她朝我挥了挥手：“晚安，李师傅。”
“晚安，沈雪。”我低声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我锁上门，回到吧台，拿起那只空酒杯，擦拭了一遍，然后放回架子。夜风吹过窗外，带走最后一丝喧嚣。我站在原地，目光投向远处的城市灯火，眼神深邃而复杂。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沈雪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涟漪才刚刚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