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朋友（下）

由于没有等到熟悉的红发少女，在跨出传送阵后，罗林便带着东张西望的艾伊菲，一路向出口处走去。

星空魔法塔按照用途的不同大致可以分为七层。

目前已知的二层是属于学生的区域，往上的三层和四层是教学区域，五层是大部分普通教授和高级助教的居住区域和实验场所。至于更往上的地方，则是属于高级教授和传奇领主加百列的私人空间。

学生们用餐的地点在距离公共区域出口的不远处，同样是一个宽阔奢侈到不讲理的大殿。里面挤塞着数百个同等规模的独立房间。

由于新生们尚未获得学分的缘故，第一周罗林他们的三餐都是由纯血妖精们将固定额度的魔兽肉类和专门配置的果酒，分别送到新生们对应的房间。

罗林一向并不挑食，对于送上来的食物也全都来之不拒。

而身为半精灵的艾伊菲相对于肉食似乎更加喜欢水果和稻谷之类的食物，妖精们像是提前知道了这一点，端在艾伊菲身前的银盘中也大部分是一些蕴含丰富能量的珍贵水果。

在吃饭期间，罗林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手中长长的课程清单之上，尽管小时候有罗琳打的底子，让罗林对于魔法世界的复杂有了简单的认知，但是在看到课程分类的刹那间，罗林还是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星空魔法学校无疑打破了群星大陆普遍对魔法世界的常规，光是一年级的基础理论课程，就被分为了法师哲学，空间几何，位面基础解析，魔纹基础，以及法师核心基础构建这五门大类。

这五门大课往下细分并延伸出了几十门小课，例如常规作图、地质构造、空间坐标拆封、位面鉴别、种族历史、异种族生命解析等。

罗林的第一节课是法师哲学，它在星空魔法学校的魔法体系中被放在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作为罗林在法师职业上学习的开端。

法师哲学在星空魔法学校是为数不多的半公开课程，只要在星空魔法学校服务满一年的法师都可以来听课。

上课的地点被放在一间足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巨大教室内，教室中央和两侧是三座不同的高台。

其中中央的高台最为华丽，上面有着十几个宽大而舒适的位置，两侧的高台相对拥挤一些，但是也都配备了松软的座椅和书桌，和下方人满为患的座位形成鲜明对比。

当罗林和艾伊菲走入教室时，就被直接引向两侧的高台。

刹那间，从七八岁的小孩直到八十多岁的老魔法师，上百道夹杂着羡慕和嫉妒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

相比于动作颇为不自然的艾伊菲，罗林脸色更加从容，并无丝毫异样。

在来之前，罗林就已经从学校妖精的口中了解清楚，中央的高台是留给学校中五位传奇法师认可的亲传弟子专门预留的区域。

两侧的高台则是专门为像罗林这种通过正式手段入学的学生准备的。

不管是哪类学生，对于下方的人群来说显然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对象，所以当罗林走上高台的时候，立刻被周围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团团包围。

当随着代表上课的魔法铃声悦耳的响起，推门而入是一名身穿教皇白袍的和蔼老者，罗林眼眸下意识一缩，从老者熟悉的气质中，罗林辨认出了他竟是昨天在大厅一扫而过的传奇！

堂堂传奇居然会浪费时间亲自来给学生上课，这一刻罗林突然感觉自己脑海中的某些认知被推翻了。

“没想到居然会是传奇亲自授课……”

“不是实体，我想大概率是类似于冕下分身那样的存在。”

清冷的声音从罗林身侧平静传来，解答了他自言自语的疑惑。罗林转头望去，却讶然发现说话的正是自己在清晨遇到过的白衣少女。

他刚想道谢，白衣少女忽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罗林心中一凛，随即含笑感谢，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教室中央的传奇老者身上。

“诸位同学好，我是萨尼安，曾经是一名光明教会的教皇，现在则是光的一名虔信者。”

老者向台下恭敬鞠躬的众人简单颔首，温声说道。

光明教会是秩序同盟驰名的顶级教会，尽管无人知道老者口中的光是什么，但是所有人却不约而同的将头更加低下，示以尊敬。

往往在大多情况下，只要你的实力够强和地位够高，你说的每一句话在他人眼中都带有令人浮想联翩的哲理。

见没有人主动提问，老者无奈的笑了笑，诙谐的说道：

“看来诸位同学比起虚无缥缈的信仰对象，更愿意去寻求知识，这一点我很满意。希望你们在今后的学习中也能够保持这样的初心。”

话语落下，萨尼安一挥袖袍，转身在身后的黑板写下了法师哲学的四个大字，顺理成章的便拉开了第一堂课的序章。

自称信仰光的传奇老者轻声说道：

“所谓光，是一种比我们更加高维的存在，它俯瞰着整个物质层面，代表着所有一切的真实。

魔法的世界追求的就是这种真实，只是碍于构成我们法则的束缚，我们观察世界时，大多数的所见所闻并不是真实，只是经由我们的感知，在意识中投射的世界影像。”

萨尼安轻轻地挥了一下手，窗户外面的帘布便自动合拢。在忽然陷入一片黑暗的教室里，只有老人平静的声音在悠悠回荡。

“正是由于碍于身体限制有如此多余过程的存在，我们每个人所触摸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之间，会或多或少间有必不可少的差距。

不过虽然我们无法掌握真实，但是却可以无限接近真实，以达到以假乱真，站在无限趋近于光的高度。”

“那么至于该如何以假乱真呢？”

仿佛知道大多数学生心里涌出来的疑惑，萨尼安微微一笑，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就是依靠我们思维方式。思维是法师一切的根本。

例如对于同一种事物，倘若我们采取自上而下站在宏观的角度思考，和自下而上从微观的角度出发，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反馈回来的真实往往并不一样。

这也是不同法师构建自己的法师体系所各有千秋的根本原因。”

萨尼安停顿了一下，将黑暗中无声的几秒全部留给了或迷茫、或若有所思的学生们。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轻笑，紧闭的帘布被无声无息的忽然拉开。

站在讲台中心的萨尼安沐浴在闯进来的刺眼阳光上，洁白无瑕的白袍宛若祭坛上恢弘而纯净的降临神祇。

在无数震撼莫测的视线中，仿佛从天而降的老者和蔼的看着下方一众虔诚求学的面孔，温和说道：

“而我接下来，将会教给你们不同的思维方法，并且帮助你们理解这些思维的本质和起源。

不要去小看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事实上，它是包括法师在内一切职业的基石。

一个适合自己的思维方式，可以让你们所看到的事物更加接近于世界的真实，也决定了你们能够在魔法的世界中最终将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并帮助你们在重要抉择的时刻作出正确的决定。

而所谓的重要抉择，既研究魔法或实验的偏向，也有未来构建自己法师体系的选择。”

……

在接下来整整的三个半小时中，萨尼安说出的每一句话、在高台上作出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甚至每一次不经意间舒展的表情。

都像是一把代表着真理的锤子，带着严谨而缜密的逻辑金字塔一下一下的敲击在罗林的心中，毫不留情的摧毁着罗林一些已经几乎变成是常识的理论知识。

下课铃声响了，站在满是废渣的思想废墟上，恍若新生的罗林仿佛看到了一个充满光彩陆离的魔法世界，正在向自己徐徐展开了一角玄奥神秘的瑰丽裙边。

……

在即将离开教室的时候，罗林见身边的白衣少女还在默默的低头整理着手中厚厚一沓笔记，他等待了一下，想要为之前的事情道谢。

可是少女却始终没有抬头，看样子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有什么事情吗？”

白衣少女平静叫住了无奈之下准备离开的罗林，抬起眼帘，露出了一双清冷如雪的黑眸。

“我叫罗林•克罗塞尔，谢谢你之前回答了我的疑惑。”

罗林低头向少女感谢道。他顺势将手中放笔记的小包递给过来的艾伊菲，这个半精灵对于人类的语言似乎不太熟悉，所以一下课就可怜兮兮的跑过来向罗林借用了手写笔记。

“不必客气，我的名字是白姬·阿加雷斯，之前应该介绍过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要继续整理资料了。”

本想邀请对方一同用餐的罗林，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提前拒绝了，他微微苦笑，带着向白姬挥手告别的半精灵，安安静静的走出了开始变得冷清的教室。

下午罗林被安排的课程，是由猫痴讲授的法师核心基础理论。

在四层一个只由正式学生们组成的私人魔法教室中，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烦的猫痴，没有去管台下一群期待满满的小崽子们，转身把垂落在腰身的如瀑墨发甩到身后，简单粗暴的便拉开了课程的序幕。

“在群星大陆主位面，在所有已发现的高级位面、中级位面、低级位面，在位面之外的虚空，深渊，天国……甚至是传说关押邪神的禁忌之域，法则无处不在！

其中，由秩序，混乱，中立三大本源法则及衍生出来的无数子法则一起组成了生灵万物，构成了我们如今世界的整体框架。

秩序法则与混乱法则彼此侵蚀，中立法则组成的晶壁覆盖在秩序位面的表面，将两种本源法则互相隔离，从而形成了如今由秩序法则组成的常规位面，和以混乱法则为主体的虚空。

法则创造了物质，法则组成了物质，法则寄身于物质！初步解析一种或几种所在位面的衍生法则，是所有秩序一侧的物种想要进阶职业的第一堂课。

但由于不同个体哪怕是解析相同的法则也往往会产生不同的理解。这也导致了哪怕是相同的职业、相同的等级、相同的血脉，产生的个体实力也会存在着天差地别的差异。”

说到这里猫痴敲了敲桌子，张开了手掌，在她的五指之间开始出现火球，电光，水珠，冰棱，代表生命的莹莹绿色以及代表腐蚀魔法的黑暗，等等等等，不同法则的元素在猫痴手里就好像有了灵魂在跳跃舞蹈。

学生们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如梦似幻的元素所吸引，这些颜色背后代表的力量让他们一时浮想联翩。

待到猫痴随手遣散了这些普通法师一辈子都无法见过的纯净元素，学生们才如梦初醒般，听着猫痴继续淡淡说道，

“法则和我们是一体的，想要变得强大，就要必须学会去解析法则，掌握法则，最后如臂使指的使用法则共鸣带来的力量。

在没有达到足以抵抗整个位面的实力之前，不要想着去违反法则常识，否则反馈回来的惩罚不是现在的你们可以承担得起的。”

“法则决定了位面的基本特征和力量体系。对于一名合格的法师来说，跨越位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分析位面的衍生法则和力量体系。

在实力足够强大的法师面前，光是凭借一块地底的岩石，就可以解析出整个位面的资源分布，强度等级，甚至是未来寿命。

但是记住，凡事都不是绝对的！你可以无条件的去相信任何法则，但是你不能将相同的框架套用在法则组成的物质之上。生灵总是复杂的，生命的顽强和诡异，总是比法则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比如构成特殊位面深渊的法则明明是混乱法则的显著分支，但是绝大部分的恶魔和魔鬼又偏偏具有优秀的秩序抗性。又或者是生活在秩序位面，但是天性又亲近于混乱法则的黑暗种族，蜘化精灵……甚至是蛛母女神，这些都是很好的例子。”

……

猫痴的课程是和萨尼安截然不同的风格。

如果说后者习惯于循循善诱的话，那么猫痴就是单刀直入，雷厉风行，直接先将已定的事实摆在面前，再宛如一把精密的手术刀，开始逐一从各个角度拆开分析。

这两种教学风格罗林都很喜欢，或者说罗林对于所有老师都抱有热忱。

尽管第一天课程的内容都是理论，但是这并不妨碍罗林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明显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