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坏女人来咯!

潘金莲倚在绣榻上,指尖绕着折纸扇打转。

自上次西门庆答应帮她和离已过去了许久,但上次一别,西门庆像是失踪了似的。

这该死的大官人!

忽听得隔壁茶坊竹梯吱呀乱响,接着便是王婆那破锣嗓子嚷起来:“大官人仔细脚下!这青石板刚泼了茶......”

她狐媚眼一挑,推开支摘窗往下瞧。

正见西门庆大步流星跨出门槛,面目看起来一如既往的俊朗。

魅魔刚想叫他,却见一个小妇人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李瓶儿提着裙角追到门首,杏眼含春望着那道背影,连鬓边珠钗歪了都不曾察觉。

潘小娘子刚到嘴边的西门二字顿时咽回了肚子里。

“好个浪蹄子!”潘金莲指甲掐进掌心,新染的豆蔻在掌心留下点点红痕。

“难怪这些日子不见人影,原来是被这浪蹄子给勾去了!”

明明……是奴先来的……

她对着铜镜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但镜中人儿云鬓半偏,倒显出三分慵懒媚态和可爱。

忽见镜中自己唇色淡了,忙咬住胭脂纸,唇瓣登时染得殷红似血。

窗外飘来李瓶儿的轻笑声,潘金莲捏着木梳的手不由顿了顿。

铜镜里映出她今日穿的蜜合色衫子,比起李瓶儿的藕白罗裙竟显老气三分。

她猛地扯开妆奁,翻出压箱底的烟霞色撒花绉纱裙,纽子解到第三颗时,波涛初现。

铜镜映着柔夷,潘小娘子忽然想到李瓶儿纤细的肩膀和不甚起伏的匈甫。

“莫不是……”她葱指掐着枺匈边缘往上一托,顿时更显巍峨。

“大官人莫非喜欢那类平缓的女子?”

她指尖抚过纱裙,狐媚眼儿暗自低垂。

……

蒋竹山拖着瘸腿撞开吴典恩的破瓦房门。

油灯下吴典恩正往屯上抹药膏,冷不防被掀翻在地。

“挨千刀的!”蒋竹山揪住他散发,“说什么万无一失,倒让西门庆把老子当沙袋捶!”

吴典恩反手掐他腕子:“自己裤腰带里没二两肉,倒怨起爷的计策?”

他屯上结痂裂开,疼的他一阵龇牙咧嘴,“西门庆怎来得这般巧?”

“莫不是你这腌臜货走漏风声?”

蒋竹山抄起炕桌要砸,忽见吴典恩摸出把剔骨刀,慌忙退到门边:“分明是你这计策腌臜!那西门庆跟长了顺风耳似的......”

吴典恩啐出口血痰,刀尖挑亮灯芯:“倒有个蹊跷……”

他眯起三角眼,“听闻西门庆前些日子被叉竿砸破了头,之后便戒了酒色,莫不是撞客了?”

“管他撞了哪路神仙!”蒋竹山揉着青紫鼻梁,“如今李瓶儿定把我看作腌臜泼才......”

“出息!”

吴典恩眼中凶光毕现,五指将刀柄攥得咯咯作响:“好个西门庆,竟把我们当猴耍!既然这招行不通……”

他猛地将剔骨刀掼在桌上,碎木片溅到蒋竹山袍角,“不如趁夜往王婆隔壁放把火!听闻他那姘头潘金莲就住那儿,烧她个措手不及!”

蒋竹山被瓷片惊得缩了缩脖子,喉结上下滚动两回,突然眼睛一亮:“烧了那淫妇巢穴,倒叫西门庆痛彻心肺!”

边说边把脑袋点得如同捣蒜,鬓角渗出细密汗珠。

……

三更梆子响过,

蒋竹山背着火油罐钻进王婆茶坊后巷。

吴典恩瘸着腿拖来竹梯,两人在墙角相视一笑。

潘金莲翻了个身,蜜合色衫子滑落肩头。

白天李瓶儿俏生生看着西门庆的样子仍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好个西门官人,原来只是在我面前故作君子!”

她狠狠地咬着薄被,

“说好的帮我和离也渺无音信!可恶可恶!”

窗棂外忽传来窸窣响动,她支起耳朵。

忽听得瓦片轻响,她赤足踩上春凳推开支摘窗,正见两团黑影在竹梯旁蠕动。

“呀!哪来的贼骨头!”

她抄起妆台铜镜就要掷,却见火星子“哧”地窜起。

蒋竹山哆嗦着甩开火折子,吴典恩的瘸腿绊在竹梯横档上,火油罐“咣当”砸碎在门板。

潘金莲心头猛跳,绣鞋都顾不得穿就往楼下冲。

武大仍在榻上昏睡,她扯过妆奁往包袱皮里倒,仅有的金银细软叮当乱响。

火舌已然舔着门帘,浓烟顺着房梁爬进来。

“该死!”她一脚踹开后门,回身拽住武大领口往外拖。

昏迷的汉子像袋黍米擦过门槛,后脑勺在石阶上磕出闷响。

潘金莲顾不得查看,抓起铜盆狠命敲打:“走水了!王干娘快取水!”

蒋竹山扒着墙头正要逃,听得这声尖叫险些栽下来。

吴典恩揪住他后领往暗处拖,二人脸上满是复仇得逞的快意。

“我的脂粉匣子!”她跺脚要往火场冲,被赶来的街坊拽住胳膊。

潘金莲立在当街,蜜合色衫子被夜风掀起,赤着的雪足踩着满地狼藉。

看着飘摇的火光,她的狐媚眼里噙满泪水,充斥着慌乱、不安和满满的惶恐。

家没了,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她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小时候居无定所的生活,只能怔怔看着火舌肆虐。

随着热浪卷着火星子扑在脸上,来人渐多。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指尖轻轻绞住汗湿的鬓发。

“烧得好...…”染着蔻丹的指尖陷进掌心,唇角却勾起新月似的弧度。

转身时已换了副神色,泪盈盈扑向闻讯赶来的西门庆:“大官人!奴的命怎这般苦!”

她算准了倾倒的角度,云鬓恰到好处地散开三缕,蜜合衫第三颗盘扣早在混乱中绷落。

“娘子当心!”

西门庆伸手来接,掌心恰好拖住那枺摇摇欲坠的臼腻。

西门庆身体一僵。

潘金莲借着踉跄仰起脸,让火光为这张脸镀上一层光晕。

果然看见西门庆喉结动了动

“奴如今......如今可怎么活......”眼泪是早备好的,在眼眶转了三转才落下。

指尖却偷偷勾住他腰间玉带,吐息带着蜜糖般的甜腻:“大官人说过的话...可还作数?”

火场突然爆出巨响,人群惊叫着后退。

她顺势缩进男人怀里,察觉他手臂紧了紧。发顶传来温热的鼻息时,唇角终于绽开得逞的媚笑。

铜镜碎片躺在瓦砾堆里,映出她凌乱却更添风情的模样。

坏女人一肚子的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