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新英雄:花挽娥

西门庆只觉头痛欲裂,整个人都是晕的。

猛地翻了个身,手底下摸到的是软和的锦被。

不对,昨日在聚义厅喝得昏天黑地,怎的竟躺在榻上了?

宿醉的头痛让他眯起眼,只见晨光透过窗纸照进屋里,确实是他平时住的那屋。

“昨夜谁送我回来的?”

他扶着额头坐起,身上的月白中衣皱得不成样子,袖口还沾着两片烤鹅的油迹。

记得到后半夜,武松和鲁达在席间拆招,花荣醉眼朦胧地张弓射雁,再往后便断了片,想来是醉得人事不省了。

简直嗨到不行了。

西门庆趿着草鞋推开雕花门,穿过回廊时险些被横在路中间的板凳绊倒。

还未走近,便听见前头宴会厅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夹杂着几句含混的梦呓。

转过厅前屏风,厅堂景象叫他倒吸凉气:十二张八仙桌东倒西歪几乎散架,碎瓷片雪花似的撒了一地,酒坛堆的是小山也似。

很难想象这是吃酒能制造的场面,说是遭了匪灾也有人信啊。

这满地狼藉看得西门庆直咂舌。

武松仰面躺在主桌上,胸襟大敞,皂靴耷在桌角,鼾声如雷;鲁智深抱着半人高的酒坛蜷在角落,衣襟敞着,肚皮随着鼾声一起一伏,脚边还丢着半只没啃完的烧鹅。

史进光着膀子趴在长凳上,浑身花绣在晨光里格外鲜亮,手里还紧攥着那根齐眉棍,像是生怕被人抢了去;

西门庆往前两步,正瞧见陈达杨春这对兄弟叠罗汉似的摞在屏风前,杨春的脚还蹬在陈达脸上。

西门庆正要发笑,忽见门槛下横卧着个人影,走近一看,不正是花荣。

这位清风寨的武知寨此刻仰面朝天,官靴丢在一边,箭袋歪在肩头,鬓角还别着片雁毛——想来是昨夜射雁时落的。

“好个花知寨,自己醉成泥,倒还记得叫人把我送回房?”

西门庆伸手戳了戳花荣的肩膀,后者只是吧唧了下嘴,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绕过满地狼藉,西门庆忽然闻到一股米粥的香气,从后院灶房里飘来。

他也是心中纳闷,这清风寨里净是些糙汉,谁会一大早起来做饭?

也没听说柳蘅芜从青州城回来了啊?

循着香味过去,但见柴门半掩,蒸腾白雾中隐约有个窈窕身影。

他屏息凑近门缝,正见少女挽着青布衣袖在灶前忙碌,藕荷色裙裾沾着几点面粉。

“姜丝得少放些,哥哥们宿醉最忌辛辣。”软糯嗓音嘀嘀咕咕,伴着木勺搅动陶瓮的声响,“再用文火慢熬...…”

西门庆看得入神,冷不防晃动木门发出吱呀声。

少女惊得转身,灵动的双眼睁得又大又圆。

粉嫩的双唇下意识地轻张,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贝齿。

“大官人...…”花挽娥慌忙放下汤勺,葱白手指绞着腰间襜衣,“奴、奴家熬了醒酒汤...…”

西门庆这才第一次看清她容貌:柳眉杏眼与花荣七分相似,偏生眼角多颗朱砂痣,倒比兄长多了几分娇俏。

此刻粉颊飞红,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可爱捏!

西门庆暗赞一声。

“有劳姑娘。”西门庆拱手作揖,鼻尖忽嗅到焦糊味,

“哎呀,饼子!”花挽娥呀了一声,手忙脚乱去揭蒸笼。

西门庆眼疾手快抄起灶台抹布,替她垫着烫手的竹盖。

白雾散尽,但见十二个开花馒头圆润可爱,唯有边角两个略见焦黄。

“不妨事。”

西门庆笑着掰开馒头,热气裹着麦香扑面而来,“当年我在阳谷县开生药铺,后厨烧糊的炊饼都被小厮抢着吃。”

花挽娥扑哧笑出声,眉眼弯成月牙:“大官人真会说笑。”

忽觉两人手指在竹屉边相触,忙缩回手去,耳尖顿时红彤彤一片。

前厅突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西门庆疾步赶去,正撞见鲁智深揉着脑袋爬起来,怀里酒坛被他捏的碎片溅得满地都是。

武松从桌上翻身跃下,顺手抄起酒壶往嘴里倒,却只倒出三滴残酒。

“直娘贼!”鲁达抹了把络腮胡,“昨夜哪个撮鸟偷喝洒家的酒?”

史进打着哈欠伸懒腰,胸前青龙跟着舒展:“鲁大师自己抱着酒坛睡死过去,倒怨别人?”

话音未落,鲁达蒲扇大的巴掌已拍在他背上,震得少年郎呛咳不止。

花荣此时也醒了,正蹲在地上捡箭矢。

见西门庆过来,赧然道:“昨夜醉后胡闹,倒叫哥哥见笑。”

“无妨。”

西门庆瞥见朱武躲在廊柱后探头探脑,故意抬高声量,“只是神机军师昨夜躲酒,今日该罚三碗!“

众人哄笑间,花挽娥端着木托盘袅袅婷婷走来。

鲁达嗅到米香,肚子立刻打雷般轰鸣。

武松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咂嘴道:“这汤够味!姑娘好手艺。”

花荣正要介绍,史进突然怪叫:“原来花知寨藏了个天仙似的妹子!”

慌得花挽娥躲到兄长身后,却又忍不住偷眼瞧西门庆。

晨光里,西门庆正端着青瓷碗慢饮醒酒汤。

棱角分明的侧脸在一众糙汉里更显俊朗。

花挽娥见他喉结滚动,突然想起方才灶房情景,脸颊又烧起来。

却见那浪子转头笑道:“花家妹子这般贤惠,将来不知便宜哪个...…”

“大官人慎言!”

花荣急得去捂他嘴,满厅好汉笑得东倒西歪。

花挽娥一跺脚,扭身跑回灶房,裙角扫过门槛时,终究没忍住回眸一瞥。

西门庆哪里注意到花挽娥的神色,只当她个小丫头片子面皮薄。

更何况他都有月娘和柳蘅芜了,再和花挽娥扯上些什么关系,真怕花荣像射鸟似的给射死了。

不过他倒是想到原著里宋江那档子破事,

好好的小娘子,偏被那黑厮许给那一把年纪的老登霹雳火。

为了笼络人心,硬生生断送了花挽娥的半辈子的幸福。

西门庆越想越气,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宿醉的头痛都顾不上了,猛的转头盯着花荣。

花荣被他瞧得发毛,挠了挠后脑勺:“哥哥怎的如此看我,莫不是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