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渔见男人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顿时也跟着认真起来，拉来旁边的小凳子，在徐盛安对面坐下：
“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想来想去，除了官府，最近应该没有别人想要我的命。”
“官府为什么会要你的命？”
姜安渔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你之前还犯过别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别的事儿，官府如果要我的命，那么只会是因为前几天，我救走了白姑娘。”
“白姑娘？”
“就是神火教的香主，前几天被你带人堵住的那个。”
姜安渔这下才明白徐盛安说的是前几天，他从她手上救走那个女反贼的事情。
她剑眉微颦：
“但除了我，应该没人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
“但除了这件事，我也没惹别的人。”
徐盛安站起身，绕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在房间里缓缓走了两步。
要杀他的人，只可能是“神火教叛徒”、“官府”、“曹云背后之人”这三者其中之一。
曹云背后的那人太神秘，连见多识广的女捕快也不认识他们的来路。
这么神秘的家伙，若使用雇佣杀手的方式对付他，似乎就显得有些低级。
而且这一方留下的信息太少，他不应该为此作过多的猜测，在没有新的线索之前，应当暂时把这一方排除，不纳入考虑的范围之内。
剩下的，就是神火教叛徒与官府这两方，虽然从他掌握的信息来看，自己当时救白悯秋时掩盖得很好，除了女捕快之外，应当没人发现。
但今天既然有两个刺客杀了过来，那就只能假设，这两方之中，至少有一方通过某种手段，得知了救白悯秋的人是他。
其实徐盛安更偏向于是神火教的叛徒派的杀手，毕竟如果是官府那方知道了，今晚过来敲门的，就应该是缉武司的官差。
可他先前也从雀鹰小二的口中得知，知道当初姜姑娘去找上级要人，打算直接给他抓捕归案的时候，她的上司却直接找了个借口否决了。
虽然这也未必能证明官府中真的有人和神火教有所勾结，毕竟作为上司，不爱听下属的提议也很正常，官场里嘛，总会有几个这样的人。
但这怎么说也是一个由头，有了这个由头，他就能说服女捕快，暂时放下心里那一点身为官差的执着，不要总想着将他抓捕归案了。
更何况这件事，不管是不是官府中人做的，他去报官，总没什么坏处，就算杀手和官府里的人没关系，也能借着官府的力，帮他查一查。
于是徐盛安当即便将自己的想法和女捕快说了，并着重介绍了一下如果官府中有人与神火教勾结，会造成多么大的危害，远比自己一个平头百姓严重得多。
姜安渔自然没全信徐盛安的胡扯，不过官府中的叛徒确实不能不揪，便点了点头，向徐盛安问道：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报官？”
“当然是现在。”
徐盛安笑了笑：
“我听说缉武司夜间也有人执勤，要打，咱们就打他一个出其不意！”
……
夜间执勤，一向是个苦差事。
缉武司衙门里，捕快王全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壶，狠狠灌了一口，烈酒的炽热驱散了雨夜的寒意。
酒劲儿很快就就上了脸，王全涨红着脸，站在屋檐下头，醉眼朦胧地看着晚风刮过，又从树叶和屋墙上带下些雨水来，仿佛是在将方才没下尽的雨抖搂干净。
王全其实一直不太理解，缉武司这夜间执勤的制度到底有什么用，他站了四五年的晚班，也没见过有谁大晚上往缉武司跑的。
其实白天也没什么人来，缉武司杀气重，就算没犯事儿的良善百姓，平时也都避着这一块儿走。
但规定就是规定，何况如果不需要人站晚班，那他这闲人不就没事儿干了吗？
王全本身只点燃了一道内火，勉强算是个武者，要不是王百户是他二叔，也不能叫他混进这缉武司来。
即便如此，也只是给他安排了一个夜间执勤的活儿，毕竟别的差事他也干不了，一道内火的功力放在江湖上实在连当杂鱼都过于勉强。
也就是因为这夜间执勤的工作没人愿意干，他二叔把他安排进来的过程中，并未遭到什么人的反对。
所以王全也看得很开，累点就累点，困点就困点，大不了白天回了家再睡，总比没事儿干闲在家里，挨老婆白眼要强。
就算是给鬼影子站的，他也愿意站！
正想到这儿，王全忽然看见街道的另一头似乎真有两个鬼影子向着他飘了过来。
这一下直接惊得王全酒都醒了大半，连忙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才看清是两个活人。
这两人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男的身材高大，但脚步却很轻盈，女的身姿矫健，走路也同样无声。
男的身穿一袭青袍，样式简单，街边随便找个裁缝铺就有卖的。
女的却穿了一身红黑官服，腰上系一条红玉金丝带，分明也是缉武司中人。
王全眯着眼，仔细又看了看，才认出来人正是缉武司中少见的女总旗，八年前的天才少女，一入缉武司，便直接成为了总旗的姜安渔。
他进缉武司的时候，就听过对方的传说，那时候姜总旗还是红人，结果现在五年过去了，他还在门口值班，姜总旗也还是姜总旗。
但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个总旗。
王全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算被二叔提携着进了缉武司，地位也就凑合比缉武司养的猎犬强一点。
再怎么着，也没有自己看不起人家的份儿，当下立即揉了一把脸，晃晃头，褪去些酒气，然后才笑着迎上前，十分热情地招呼道：
“哎呦，这不是姜总旗吗？大晚上的，您还辛苦着呢？”
说着，他看了一眼姜安渔背后的徐盛安，以他这五年来磨炼的眼力，一眼便看出了对方身上隐约的匪气，于是又笑着恭维道：
“这就是您抓着的逃犯吧？姜总旗果然有本事，这没给他上铐，他都不敢跑，可见是完全被您给折服了呀！”
？
姜安渔知道看门的王全平时就喜欢奉承人，因此在缉武司衙门里的人缘还挺不错。
但今天这话不知为何，她听着总觉得有些刺耳，于是正色道：
“不要乱说，这位是来报官的。人家可是良……嗯……良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