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窑墟遗孤
青灰色的窑墟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十六岁的垚跪在龟裂的窑口前。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羊皮卷沾着血渍，泛黄的字迹记载着“五色土烧天目盏“的秘方。他伸手抚摸窑壁，指尖沾满赭红碎屑——这座传承七百年的龙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
“陶土里掺着骨灰。“穿藏青长衫的老人突然出现在垚身后，布满裂痕的手掌托着半块宋代陶片，“你们家祖辈用故人骨殖炼釉，骨中含磷，遇火生辉。“老人自称培安，腰间挂着五色陶瓶，瓶身刻着《考工记》里的“陶人为甗“。
二、地脉惊变
培安将洛阳铲插入后山竹林，带出的土样呈现诡异的靛蓝色。“三年前化工厂渗漏，砷元素渗透地下十八米。“他展开卫星地图，整片丘陵呈现深褐癌变，“你们烧陶用的观音土，现在含着砒霜。“
月光下，垚将家传的八棱梅瓶浸入溪水。釉面浮现的冰裂纹本该如星斗璀璨，此刻却渗出墨绿黏液。他忽然想起父亲总在深夜背着竹篓进山，黎明时带回的陶土泛着奇异的金属光泽。
三、五行解构
“五色土对应五脏。“培安在祠堂摆开五只陶瓮：青土养肝，赤土益心，黄土健脾，白土润肺，黑土补肾。他舀起瓮中菌液，“这是用汉代陶罐培养的枯草芽孢杆菌，能分解重金属。“
两人在古窑遗址发现被撬动的封土层，刨出半截刻着“土府“二字的石碑。碑文记载明代陶官为治铅毒，将砒霜与朱砂混入陶胎，深埋地底以镇邪祟。垚的瞳孔猛然收缩——父亲生前挖掘的，正是这些毒土。
四、窑变重生
坩埚里的骨釉与菌液剧烈反应，培安的白须被飞溅的溶液蚀出孔洞。“酸碱中和会产生气泡。“他将改性陶土塑成蜂巢结构，“多孔陶瓷能吸附重金属离子。“
开窑那日，垚将最后三块祖传骨灰瓷碾成粉末撒入釉料。窑火升腾时，他们脚下传来闷雷般的震动，二十里外的化工厂突然塌陷成巨坑。新烧制的陶粒在阳光下泛着彩虹晕彩，培安轻叩器壁，发出编钟般的清鸣。
五、尘归轮回
三年后，垚站在复原的龙窑前，将父亲的骨灰坛放入窑室。修复后的古窑群像盘踞的巨龙，每片陶瓦都嵌着解毒陶粒。培安留下的笔记扉页写着《天工开物》：“水火既济而土合。“
当第一滴春雨落在天目盏中，釉面幻化出银河星云。垚终于读懂羊皮卷末的暗语：“土之为物，生死同炉。“远山新发的竹笋穿透毒土层，将七百年的因果酿成春泥。